杨邠、苏逢吉召进宫,觐见皇帝。杨夫人被太后李氏叫到慈明殿去了,当年在晋阳时,杨邠作为刘知远麾下最重要的臣子,交往密切,太后与其妻之间也是有几分情分的。而今苟得残命返京,总得有所表示,也是配合刘皇帝这“宽仁”的表现。
得知杨、苏衣衫简陋,风尘仆仆,车马劳顿,刘承祐还特意命宫人,带他们去御池沐浴,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得一份体面。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对于真正心腹股肱之臣,刘皇帝一般都是带到琼林苑去招待的。不过,对于杨邠与苏逢吉来说,能在皇宫之内沐浴更衣,已是超出其想象的优待了。
沐浴一番,改换新衣,这精气神确实有所改变,不过,更多的还是一种感慨,面对内侍宫娥的时候,更是完全不适应。
两个老人,安安静静地坐着,沉默不言,入宫之后,一路走来,见着那些壮丽的楼台,雄伟的殿阁,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依稀能够找到些熟悉的记忆,然而,回忆往昔,再多的感慨却不敢随意说出口了。
苏文忠得幸,跟随祖父一起入宫,作为一个基本在西陲饱受磨砺长大的青年,是头一次见识到开封这样的雄城,领略到帝都的风采,及入宫,更被雕栏玉砌、琼楼玉宇给迷花了眼。
原来祖父口中所言的开封、宫室,竟是这般模样,果然雄丽非凡。青年的心胸逐渐充斥着敬畏,同时,对着神秘而严肃的宫廷,又带有格外的好奇。
见孙儿坐立不安,四下打量,苏逢吉忍不住教训道:“文忠,静心!安坐!”
注意到祖父的眼神,严肃无比,在苏文忠的印象中,大抵只有读书不认真时苏逢吉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立刻安分了起来,恭敬地应了声是。
苏逢吉这才说道:“皇宫不比他处,你有幸一同觐见,已是陛下的恩典,当谨守礼节!”
“宫中规矩,确实森严不少啊!”见苏逢吉教孙,杨邠在旁,轻轻感慨道。
这是能够明显感觉得到的,当年他们势盛之时,出入禁宫,言行举止,都没有太过严厉的限制与约束,宫廷礼仪也明显不健全,但如今,等级森严,上下有序,生活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囚笼中的人,都严格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不敢有丝毫的逾越。
“二位前辈可曾打理好?陛下有谕,让下官迎二位前往万岁殿!”这个时候,一名身着浅绯服色的中年官员走了进来,风度翩翩,以一个温雅的姿态,向二者一礼。
闻问,苏逢吉起身,回礼应道:“罪臣等已经收拾好,烦请引路!”
“请!”来人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言行语态,都显温和,极具君子之风。问起这名气度不凡的青年官员的名字,叫作石熙载,是乾祐五年制举进士,历任左拾遗、监察御史、元城令、知徐州,前不久回京之后,被调于崇政殿担任学士承旨。因其淳厚,讲礼法,有度量,敢言直谏,颇受刘皇帝赏识。
一路埋头行走,穿过道道宫门,经过重重殿宇,花费了一刻多钟的时间,抵达万岁殿,等候召见。当通事宦官宣布召见,在入殿之前,杨邠仰头注视了一眼“万岁殿”三个大字,比起当年,似乎没有太大变化。
“罪民杨邠(苏逢吉),参见陛下!”入殿之后,只瞄了一眼,二者拜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