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西州回鹘使者仆勒而言,东来的旅途实在太充实了,对于一路所见,也是迷花了眼。从过往的使者、商贾口中,没少听说中国的强大富庶,然那终究出于旁人之口。
没能亲眼目睹,个人的想象是有边界的,纵使说得再天花乱坠,也难有更深的感触。然而,当第一次东来,亲身经历之后,仆勒方才明白,传闻诚不欺他,甚至那些原本觉得夸张的言辞都显得苍白,无法描述其十一。
真正见识过大汉地域之广袤,城池之高固,人口之充盈,物产之丰盛,军甲之优良,服章之精美,仆勒感叹的同时,心中也充满了浓浓的敬畏感。
都道中国战乱频仍,上百年不得安宁,纵然复归一统,却也没想到已然复苏到这个地步。高昌回鹘屹立西域近百年,地区一霸,原本打心底还有不少自得之处,如今也为曾经的无知想法,而感到羞愧。当然,仆勒个人的心理活动,自不为他人所知。
与此同时,眼见大汉表现出如此强大的气象,仆勒对于请求汉军出兵西援,也不可遏止地抱有了更多的期待。
在礼宾院住了两日,享受过此来最高的待遇,最好招待之后,让仆勒最感到兴奋的事情来了,大汉的最高统治者,皇帝陛下决定亲自接见他。
事实上,此番仆勒之来,属于私下的行为,不够正式,没有使节,没有国书,更没有贡物,这仍能得到一定规格的礼待,已经有些出人意料,也由此可见,朝廷对于西域的情况,还是很上心的。
朝中常有官员觉得,如今的大汉宫室老旧,难彰帝国与皇家气象,该当行除旧建新之事。但在仆勒眼中,已然气派之极了,回鹘汗所自得的高昌王宫与之相比,简直就是乡下的土宅,不只不够大气磅礴,只会装金饰玉,用珍奇宝物堆砌,更少中原宫室所具备的那种文化、礼制上的沉淀与厚重。
刘皇帝是在崇政殿中接见仆勒的,特地让太子、兵部尚书赵匡胤以及枢密使李处耘陪同,但场面自然不会像招待曹元恭时那么和谐。
在外国诸夷面前,刘皇帝素来是威仪孔时,保持着威严,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服饰他们。而面对这种盛气凌人,也没有让人感到不适,谁叫大汉足够强大呢。
在当年的汉辽大战之后,大汉的国际地位就已经奠定了。
叫上赵匡胤、李处耘一起,显然是出于军事上的考虑更多些,刘皇帝直接咨之以西域事。对此,仆勒也不敢有所隐瞒,将给柴荣讲过的西域战况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并且还更注意细节,生怕有遗漏之处。
“也就是说,现如今,西州回鹘正固守龟兹,以待援军?”听完其讲述,刘皇帝问。
“回陛下!正是!”经过长时间的锻炼,仆勒的汉话已经说得不错了,虽然口音仍旧很重,但至少能正常交流,看起来此人在语言上还有些天分。
“回鹘汗四面遣使救援,你觉得会得到响应,有人愿意去解救吗?”刘皇帝这么问道。
“这......”仆勒闻问愣了,念及这一路求援屡次遭拒的情况,意气消沉了些,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答道:“其他势力外臣不敢保证,但西南的于阗,必定会派兵救助。两国之间,素来交好,且契丹人此番西征,烧杀抢掠,奴役诸族部民,上下内外无不愤慨,众怒之下,没有人愿意束手,任其屠戮侮辱。
另外,倘若我回鹘灭国,契丹人的下一个目标,也必定是于阗,汉人有一个词叫作唇亡齿寒,哪怕是为了自身的安全,于阗也会救助,将辽军阻止在龟兹以东,至少,也当发兵进行牵制!”
听这仆勒侃侃而谈,刘皇帝倒不由高看他一眼,想了想,又道:“那黑汗王国呢?”
提及西面的近邻,仆勒面上流露出少许的不自然,那是种厌恶的情绪。想了想,仆勒道:“外臣无法定论?”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