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皇都内里的小船只都停止了出行,原本的水路航线统统取消。虽然说术器的加持可以让绝大多数的船只克服这等天气和湍急的流水,但因为近日皇都接二连三地发生负面事件,加上太子成人礼将近,为了以防万一,皇都水利局还是要求了禁止出行,原本在水面的船只也要立即停港。所以整个河面除了亿万凄黄大浪和一些顺河而走的生活垃圾以外,便没有了别的颜色。
然而远处山峡之间,河水弯折之处传来的的动静,立马就吸引了马河圆的目光。
数艘漂亮的船舫从青山掩映间,自大河的转角露出磅礴瑰丽的身躯,逆江而上,淡黄的漆色,还有高高的彩色桅杆,仿佛是果冻一样色彩饱满且鲜艳的船厢顿时让这片暴雨中压抑且凄厉的景色多了亮丽色彩。
在船只上面,有许许多多穿着华贵的乘客撑着雨伞,看着这倾盆大雨才能造就的凄美和壮阔语境,心感崇高。
船只从身侧经过时,庞大的船体将整个视线都为之占据,湍流的河水拍打在钢铁之躯上,壮阔的河流则被船身所穿破,向着上流的皇都驶去。而涨起来的河水浪涛,也都够到了他们的脚底。
马河圆看着他们身上的服饰,这种装扮和皇都人很不同,大量的银饰品挂在他们的脖子还有耳朵上,厚重的棉布雕花与皇都现代追求的潮流截然相反,他的过人的视力穿过雨幕还能见到,这些乘客的相貌和王朝有极大的不同,他们鼻梁更高,眼窝更深,嘴中所说的词汇,更和汉唐人有很大的区别。
“天池国的人。”雄壮的船只一艘艘地从身侧游过,男人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说道。
汉唐王朝驱除各族各界之后,也有周边小国受其福泽,得以安稳千年,天池国便是王朝西边的一个小国家,土地面积还不及王朝随便一州,每年也都要向王朝纳税,是王朝属国。
马河圆问道:“天池国的使者?”
“嗯,看样子是。”
“来皇都是参加太子殿下成人礼的么?祝贺太子殿下?”马河圆挠挠头,这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一个带着问号的推测。
“皇都这最近几个月太热闹了,这么多事情,刚刚才结束一波,第二波又起。”男人有些讽刺地笑了笑,“太子已经成年了,老皇帝就又老了一岁,王朝帝位更替的日子便又近了一分,这个世界总是要慢慢变化的,从熟悉变得陌生,再从陌生变得熟悉。”
马河圆不明白师父干嘛突然说这些话,若是打机锋,这些话也不像是他们天竺佛国的禅语。
“你知道为什么是我们来到皇都么?”似乎是看破了自己这徒弟所想,男人忽然问道。
马河圆看着远去的船只,缓声道:“因为我们优秀?”
“你可真是聪明啊。”男人也不知道是真诚感叹还是阴阳怪气地嘲讽,马河圆有些害羞地挠了挠头,男人接着说道:“因为我们俩最不像和尚,你看你地坤师叔,每天南无阿弥陀佛,每天对着佛祖像三扣四拜的,听不得别人说一句违背佛门宗旨的话,我去找个小姐他硬生生三个月不和我讲一句话……这样子的人在皇都,一天都活不过去,所以只能呆在天竺啊。”
马河圆觉得有道理,虽然这不像是什么夸人的话,但不知怎么心里有了点淡淡的自豪感,他好奇地问道:“那师父,我们在皇都活得久,目的到底是什么啊?”
活得久还需要理由吗?马河圆的问题要是问唐纸,就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但是在男人看来是需要理由的,至少徒弟这个意有所指的问题需要。
打了个哈欠,胃里面的韭菜饺子味道翻腾而出,看着巍然船只远去,面前重新回归雨中翻腾之景的河面,缓声道:“活得久,才能看到别国的太子成人,才能看到,别人出生。”
马河圆不理解这句话,而水面上另外的一番景象,很快又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也让他没有去仔细思考,师父这句话中所透露出来的,他们远来他乡,潜藏于皇都的真正目的。
水面上又出现一叶扁舟,扁舟上有一位身材挺拔,模样和人类相差无几的少年,正逆河而上,在这个制造业早已经蓬勃发展,工业与修行之力同时驱动着时代运转的纪元,他身上还穿着一身在几百年前就淘汰的蓑衣和兜里,啪嗒啪嗒的暴雨溅射在竹编的帽檐,溅射起来朵朵凄厉的水花。
这能够倾吞一切的怒江却是没办法让他的竹筏有丝毫的倾斜迹象,少年的身躯像是一杆标枪一样动也不动,双足钉死在了船只上一般,驱动竹筏的动力也并非是船桨,而是从他穿着草鞋的双足之下,所喷射出来的无法察觉的气流。
男人极为罕见地咦了一声,见过这个世界上无数市面的他,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