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谒者任弘,见过大王子!“
任弘朝元贵靡作揖,这位大王子面相就舒服多了,竟是一点乌孙特点都没继承,全然一副汉人面孔,这样的容貌,在乌孙内部恐怕不会太受拥戴吧?
这时候,那乌就屠阴着脸过来了,也开始质问起瑶光来:
“瑶光,你奉昆弥之命去龟兹、大汉,为何忽然归来,莫非是沿途惹了祸?我早就说过,汝你汝弟办不成事……”
瑶光却举起拳头,用乌孙语笑道:“乌就屠,我的兄长,你的门牙,还想同年少时一样,被我打掉一颗么?”
……
“乌就屠乃是匈奴公主所生,与吾等素来不对付,若不是昆弥护着,我早就……”
早就如何,是杀还是打,瑶光没说,但能看出,她是极其厌恶乌就屠的。
任弘心中嘿然,这乌孙国最开始与汉和亲,以汉公主为右夫人,而匈奴单于听闻后,也将匈奴公主送来为乌孙左夫人。一汉一匈奴,要能处得来就神奇了,这乌孙国的“后宫”已经不是宫廷暗斗,而是直接上演拳脚相向了。
而汉匈公主所生的子女们平日里势同水火,这在乌孙国内是人尽皆知的事。
瑶光断断续续地与任弘说着乌孙国内情况,而元贵靡则在消化瑶光提供的消息。
“不曾想龟兹竟做出这种事来,幸好有汉使相助,让你与万年安然脱身,对了,护送万年的人可靠么?”
任弘道:“我挑选了最可靠的部下,还给南道诸邦君侯带了信件,必保万年王子无事。”
“对了大王子,可否派骑从去天山道路脚下接应我的部下?他身体不适,要休憩一番才能缓缓下山。”
“好,我这就派人去。”
从始至终,元贵靡都声音柔和,礼节周到,身上几乎看不出乌孙人的强横,这在中原,会被认为是有很好的教养。
可在乌孙,这儿崇尚的可是强横、贪狼啊。
任弘瞥了一眼瑶光,元贵靡有些过于柔懦谦卑,刘万年小孩子脾性不着调,听说她还有一弟一妹,年纪皆幼。正因如此,瑶光作为长姊,才要处处都表现得强势罢?否则兄妹几人,都要被拿乌就屠欺负惨了。
这时候,瑶光问起乌孙昆弥的所在。
元贵靡说道:“昆弥与众翕候在北面射猎,母亲倒是昨日刚至,已在温泉宫室里了。”
所谓的温泉宫室,便在北面十余里外,他们轻骑驰骋,很快就到了。
这一路上,出现在任弘眼前的都是芳草如茵,远处墨绿的山峦层层叠叠,犹如潮涌般的海洋。伊犁河谷可谓西域最湿润的地方了,昭苏更不愧是后世,新疆唯一没有沙漠的县啊,这也是乌孙能坐拥如此多部众的原因。
温泉很快就到了,坐落在一座山丘旁,隔着很远就能看到冒出的腾腾热气。这是乌孙王室的领地,昆弥将其送给了解忧公主,围绕温泉,建了一圈小木屋,并没有想象中“温泉宫”的壮丽。
然任弘倍感亲切的是,这些木屋外围,居然还圈了一片地,里面种着蔬菜,有葱有韭,葵菜就更不能少了。
干活的是几个卷着裤腿的汉人,瑶光打马过去与他们打招呼,却是跟随解忧公主来到乌孙的陪嫁奴婢,二十年过去,早已头发斑白,当看到汉使节杖时,他们都眼前一亮,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过来,用中原话向任弘问好。
“汉使是哪里人?”
“是从长安来么?”
“路过过陇西否?”
“在西域饮食不便罢?无妨,在此多待几日,我保你每一顿都吃上地道的汉地食物。”
末了却又摇头:“这次的汉使真是年轻啊,还是因为,吾等都老了?”
这是来自家乡人的热情,望着脸上尽是皱纹,须发斑白的陪嫁奴仆们,任弘有些动容。只可惜自己从未去过敦煌以东的地域,无法告诉他们家乡的近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