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近来最受刘贺器重的新宠,名叫“石显”的中黄门在从太官令处偷拿酒肉给刘贺时,还告诉他:“只要陛下不做将名与器轻易予人之事,其他小事,大将军绝不会过问半句,何必如此自苦?王詹事太过谨慎了。”
所谓轻予名器,便是刘贺初继位后,曾取出列侯、二千石的绶带绶带给昌邑国的郎官们佩戴,许他们以高位。又将宫中符节交给奴仆,好让他们出宫去作乐,被太仆丞张敞进谏说是:“昌邑小辇先行。”
“朕不是改了么。”
听了石显的建议后,刘贺当晚乘着王吉不在,便点了宫中女婢伺候,两个。急匆匆褪下衣裙后居然还穿着穷纨,系着复杂难解的带子,真是碍事!
“如此麻烦,难怪孝昭皇帝无子嗣。”刘贺解了半天解不开,气得他拔了皇帝佩剑去割,情急之下还划伤了自己的手。
幸好斩蛇宝剑已交给霍光,不必用来做这等事。
到了次日,刘贺神清气爽之余,也在忐忑会不会有大将军安排在宫中的人来问罪,他可是被王吉吓唬怕了。
可直到午后,依然无人过问此事,直到王吉闻讯又来劝诫。
但已经尝到甜头的刘贺决定不再听王吉的话了,反而对顺他心意的石显言听计从,开始了疯狂试探。
他在服丧的第三个月没结束就破了戒,开始变着花要求太官令每日送来专供皇帝的菜肴,与亲信一起大吃大喝。又让乐府在未央宫中击鼓唱歌,吹奏乐器,扮演百戏。自孝昭逝世后,沉寂已久的未央宫再度热闹起来,这些声响连尚书台、承明殿议政的百官都听得到,群臣面面相觑。
但霍光忙着筹备五将军出塞之事,以及各郡的秋收,当真没有管这些小事。
大汉的年轻天子,顺利在未央宫中实现了自治,按自己的**做事了,真是可喜可贺。
刘贺更加大胆,那双试探霍光底线的脚,开始频繁伸出未央宫。他驾着皇帝出行时专用的车马,车上蒙着虎皮,插着鸾旗,驱车跑到北宫、桂宫游览。过了几日,又在孝昭皇帝从未去过的上林苑中追猎野猪,看武士下到兽圈以剑盾与老虎搏斗。
只可惜莎车国去年送来那头狮子被赵塘主嫌弃吃肉太多,故意弄死了,否则就能来一出狮虎斗,看谁才是真正的百兽之王。
即便如此,从大将军到两府,仍无一点过问的意思,这些事果然是一个皇帝的正常作为啊,不然这么多宫室园囿建了作甚,摆设么?还是让赵充国用来种菜养鱼?
石显也宽慰刘贺:“奴婢听闻,建元三年时,孝武皇帝年龄与陛下现在相仿,曾微服私访,带着期门卫士乔装逐猎,北至池阳,西至黄山,南猎长杨,东游宜春,射鹿豕狐兔,手格熊罴,驰骛禾稼稻粳之地,还惹得百姓唾骂呢!不过他们都以为是‘平阳侯’所为。”
对啊,这点小小放纵,和孝武皇帝比起来算什么,他们是皇帝,他们就是大汉的天,大汉的法,做任何事都是合理的。
刘贺彻底放心了,不理会王吉的规劝,开始尽情享受起皇帝的乐趣来,他再也不思念昌邑和巨野泽了。
七月还没过一半,好动的刘贺就去遍了长安周边所有行宫,只差与未央一街之隔的长乐宫没去拜访——上官皇太后对他这个“儿子”十分冷淡,只让皇帝每个月初一拜谒一次即可,平时甚少往来。
“母后这般年轻,却整日关在长乐宫中,也不出来上林转转,闷坏了如何是好?朕什么时候若能坐一坐母后的小马车就好了。”已经完全适应皇帝角色的刘贺暗搓搓地想。
刘贺的好日子持续到了七月下旬,他留在昌邑的嫔妃、儿女们被接到长安来了,威威风风进了长安城,同行的还有昌邑少傅夏侯胜。
时隔一年多,夏侯胜再度回到了长安,但京师儒林早已不复昔日之盛。六十余贤良文学背了孝昭皇帝驾崩的黑锅,全军覆没,连未参与叩阙的桓宽都没躲过,统统被撵去西域吃沙。
而剩下的五经博士也低调了许多,面对大将军重蹈孝武故事,穷兵黩武遣五将军远征之事,竟不敢反对!放眼望去,言利之臣充斥长安,孝昭年间好不容易攒下的钱粮源源不断投入战争,而征夫百姓相望于道,耽误农活。真是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
亏得夏侯胜的阴阳五行推演之术,算出昌邑枯木重生,借此阶梯重回朝堂。
只是在针砭时弊,改变风气之前,夏侯胜还得先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