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被刘弗陵,刘贺,刘病已这几个小辈三次插队后,刘胥现在对辈分格外敏感,万万不能乱,尤其是他现在辈分大。
彭城的宴饮到了一半,借着一起更衣的机会,刘延寿却忽然握着广陵王的手道:
“昌邑王先立后废,霍光行了伊尹事,此事叔祖父如何看?”
霍光虽然将此事做得干脆漂亮,压制了朝臣反对的声音,可出了长安后,还是在各地掀起了轩然大波,尤其是刘家的诸侯王们,性情刚烈点的直接破口大骂了。
谁给霍光的胆子,让他敢行废立之事?
更有传言,说刘贺被废时,将玉玺都摔了……
暗潮在关东涌动,儒生在争论以臣废君是否合乎礼法,那些有野心的诸侯则开始暗中谋划。亏得景、武两代对诸侯孜孜不倦的削弱,诸侯基本已不掌握军政实权,只享乐祭祀而已,现在就算想反,也没那实力了。
“奸臣弄权而已。”刘胥看出刘延寿意有所指,说道:
“卫太子忤逆孝武皇帝,叛乱被诛,其孙只是一介庶人,养于市肆,焉能为天子?此霍光乱政,想要立民间愚昧孺子为帝,好方便掌控篡逆,大汉宗庙危矣。”
刘延寿等的就是这句话,竟下拜道:
“诸吕乱刘氏天下,而有齐王举兵击之,叔祖父乃孝武皇帝唯一在世的子嗣,国赖长君,当为皇帝。愿长耳目,毋后入有天下!若叔祖父兴兵,楚国定袒右助之!”
刘胥惊讶于刘延寿胆子比自己还大,但吴楚七国之乱被长安几个月平定,他俩加起来还没刘濞一半实力呢。更何况诸吕时率先举事的齐王一系,最后可是啥都没捞着,全便宜孝文皇帝了。
他刘胥才不为人前驱呢,遂笑道:“且不急,可以乘着此次诸侯云集长安觐见,多联络一些不满霍光专权的诸侯,顺便再让诸侯们看看……”
刘胥满脸不屑:“那个从民间来的小孺子病已在民间长大,焉知皇室礼仪?而正旦大朝会时,不止有百官公卿,还有蛮、貊、胡、羌,诸侯宗室,未央宫集结万人以上观礼。”
“我已让大巫诅咒了,他到时定会仓皇失度,丢人现眼,令天下失望!”
……
十二月中旬,长安长乐宫中,许平君——现在应该称她许婕妤了。
虽然穿上了婕妤宫装,但许平君身上却仍没有一丝贵人的傲气。即便被人抬在步辇上,也依旧像在尚冠里中行走那样,小心翼翼,生怕惹到不该惹的人。
毕竟,从八月中旬,朝廷忽然派人去她暂住的西安侯府,征许平君入宫陪伴皇太后时起,曾经平静的生活就完全破碎了。
未央宫她很熟悉,毕竟是在掖庭长大的,礼仪举止不算太生疏,皇太后也不怎么见她,只供应每天三餐。
那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有传闻说丈夫就要被立为新帝了,许平君是惶恐胜过高兴。所有人都记得,富于春秋的孝昭皇帝忽然暴毙,而新帝刘贺皇位还没坐热乎,就被大将军给废了。
新帝又会有怎样的处境呢?她惶恐不安,却不知如何帮忙,直到
刘病已从朔方被征还,还带回来一件让她更加悚然的事。
“许嘉死了。”
许平君还记得,丈夫声音低沉,满是愧疚:“粮仓失火,他被困在里面,救出来时已经没了气息。”
许嘉是许平君的堂兄,当初跟着刘病已北上有个照应,没想到一去不复返。
虽然刘病已一口咬定那是一场意外,但许平君还是敏锐地发现,丈夫好似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小心翼翼,他手臂上还留下了一个烧伤的疤痕。昔日那个仗剑大胆的游侠儿,完全没了影子,也不知他究竟在朔方经历了什么。
然后就是度日如年的煎熬,他们始终在为孝昭皇帝守孝,熬到了十月初一登基,已成新天子的刘病已立刻封她为婕妤,虽然很像做梦,但这对小夫妻当真入主未央宫了。
然而许平君的处境并没有好转,她虽是新皇目前唯一的婕妤,但未央宫里的奴仆暗暗笑话她出身卑微,是宦官的女儿,笑话她比宫女还朴素的衣着。那些有资格行走于长乐、未央,跟在上官氏身边的霍家傅姆,就更对她不屑一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