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或许是燕人打仗太厉害了,所以很多人就自以为燕人真的只会打仗,但燕人的朝廷,上面的那几位,真论权谋,无论是堂堂正正的阳谋,还是绵里藏针的阴谋,亦正亦邪,都是不怵的。
现在,仗打完了,因为平西侯府的原因,野人、楚人,这几年内都不可能再闹什么事,所以,燕人现在也是时候腾出手来,将颖都这里,好好调理一下了。
你注意到没有,许文祖这位新太守,并不是因为毛太守病倒后才接替过来的,在刺杀事发生之前,在毛太守病倒之前,朝廷那里,应该就已经做下了这一步决断,所以,许太守,才能来得这般得早。”
孙有道在孙良的搀扶下,在厅堂内坐了下来。
有仆人端上了炭盆,被孙有道挥手示意端下去。
孙良给自己老爹奉茶,
孙有道捧着茶杯,继续道:
“第一次望江之战时,那是没办法,燕国朝廷和大皇子,都需要咱们颖都人的配合,彼时燕军军力不足,又是新地开战,他们有太多太多的限制,一般而言,当你自身实力不足时,才会去想着合纵连横。
靖南王挂帅后,战争规模扩大,楚人入局,则更需要我颖都,我大成国旧人的帮持。
等到野人被击溃,玉盘城下,楚人枯骨成堆;
那时候,其实为父就已经在想,该到时候了吧,该到时候了吧,所以,为父就先一步,想退下来,省得依旧留在上头,你没那份心思,却依旧会被当作箭靶去射。
但燕人,依旧没有动手。
后来,伐楚之战开始后,为父才醒悟过来,是啊,玉盘城下为何直接杀俘,颖都这边,为何还不做清理,
那是因为燕人,早早地就做好了要伐楚的准备。
现在,
你看,
仗打完了,
用不上你了,
就开始对你动手了。”
“父亲,朝廷这不是卸磨杀驴么?”孙良问道。
“糊涂。”孙有道咳嗽了两声,又顺了一口茶下去,缓缓道,“说好听点,是咱们主动归附给了燕国,但现在,你让燕人自己选,他们甚至巴不得,可以再来一次,用兵与火,重新将这颖都给打下来。
儿啊……”
“父亲。”
“为父老了,今年这冬天,过得也格外坎坷,兴许明年的冬天,就迈步过去了。”
“父亲身体……”
孙有道用目光打断了孙良的废话。
“你记住,你想安安稳稳地把日子过下去,把孙家传承下去,无非两条,一条,把自己当一个燕人吧,另一条,听那位侯爷的吩咐。
第二条,压过第一条。”
“是,父亲,儿子谨记。”
“颖都这边,不是用兵戈拿下的,它就注定会出问题,现在颖都的这帮人,他不会觉得自己的一切是燕人给的,而会认为是自己的本事拿来的,他们,是不会感恩。
虽然‘感恩’这个词,很可笑,但燕国朝廷已经做出了这么大让步的前提下,朝廷想要的,也就是‘感恩’俩字罢了。
可偏偏,是不可能有的。
怀柔之策,到最后,必然出乱子,所以,还是得需要一把刀,把骨头和筋都清理个一轮。
其实也挺好,仗打完了,该扫的扫,该清的清,百姓们,也就能安生过日子了,这些年来,咱们晋地,遭的天灾人灾,也着实太多了一些,图个消停啊,图个消停。”
孙良见父亲闭上了眼睛,显然是累了,就马上吩咐下人将父亲搀扶进卧房去休息。
他自己,则在犹豫之下,走到了偏院门口,那里,是他哥哥孙瑛被圈禁的地方。
孙良上前,轻轻敲了三下门。
少顷,
里面的仆人抬着架子,来到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