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话说,汪道昆到了府衙,他的同年吴尧山巡按兵备,忙得跟狗一样,根本没时间陪他,吴桂芳作为地主兼上官,自然就要迎他一迎。
吴府尊笑着出来见他,“道昆,来之何迟也,晚上替你接风洗尘,老夫专门请了小东门十二金花的芍药和月季,此二姝乃是姐妹,别有一番情趣……”他自小苦读,把眼睛熬坏了,是个近视眼,大明虽然有眼镜店,但是他觉得戴眼镜有损他知府老爷的威严,故此,只在处理纸上公务的时候戴一戴。
吴桂芳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他的师爷跟在身后,吴近视走到跟前才发觉汪道昆脸上的伤痕,不由大吃一惊,“道昆,这,这是怎么的?”
说着,他伸手携着汪道昆手,把手往里面走,就在池旁凉亭内坐定,凉亭内有个老衙兵,四五十岁,穿个大褂子在旁边伺候。
吴桂芳指着老衙兵就说:“自我到了扬州,这老衙就在跟前听用,颇能整治几个小菜……”说着,就让老衙兵倒酒。
周师爷从旁陪坐,端着酒先陪了三杯,三杯酒下肚,这时候,汪道昆才把酒杯就往自石桌子上头一顿,气鼓牢骚的就说:“府尊,下官在马神庙外被人揍了,这扬州府,说是天下最顶尖的繁华所在,却不想,地面如此不靖,说不得,下官要好好整治起来,方才让那些奸猾之徒知道,什么叫做官法如炉。”
他自觉自己说话很通透很漂亮,可是,吴桂芳听了却是暗自不高兴。
这扬州城的百姓,说起吴府尊,谁不要翘起大拇指赞一声,吴府尊是个好人。
汪道昆一来,就说地面不靖,这岂不是说,他吴桂芳治理无能,是个草包?
虽说心里面不高兴,但吴桂芳到底是在刑部干过主事的,又在扬州知府这种天下第一四品黄堂的位置上坐了这么久,居移气养移体,不是汪道昆这种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可以比的,当下放下酒杯,脸上带着歉意就说道:“说起来,这也是我的过错了,道昆,你是个才子,何必在这上面做功课,日后旁人说起来,免不得要说一声酷吏,得不偿失……道昆何不无为而治。”
这就是隐晦地劝说他了,你年轻,去年刚中了进士,在官场上还是外行,要多看多听……你看我,当年是刑部主事,办的案子天下皆知,到了扬州,黄河夺淮,年年水灾,我像你这般没规矩找上官抱怨了么?
所以说当官的连放屁都带拐弯的,这里头的滋味,你要真从字面上咂摸,那根本不行,还要根据说这番话的官人本身的经历去仔细咂摸,方才能咂摸出几分滋味来。
可是,汪道昆年轻气盛,他今年才二十三岁,换五百年后,顶多也就是个还没遭受社会毒打的应届大学生,被人打了能服气?
听了吴桂芳这番话,汪道昆顿时腾一下就站了起来,当然,随后也觉得不妥,就一屁股坐下,然后说道:“府尊,无为而治,济得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