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轰然的行礼之声,一股强悍而熟悉的力量,似乎从此就回到了肖恩老人的身体之中,他看着官道之上的这些徒子徒孙,微微眯眼,银白的乱发在风中飞舞,枯干的双唇微微一张,却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挥了挥手。
就是这一挥手的感觉,让在后方观察的范闲心头一凛。
肖恩站直了身躯,铁一般的双肩,似乎重新拥有了担起天下的力量。
另一边,来自上京的那些妇女丫环们早就上了司理理的马车,也不知道她们是如何随身携带了这么多的饰物与用具,竟是在马车上就让司理理沐了个香浴,过了许久之后,车门轻启,司理理才踩着微软的绣墩,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众人眼前一亮,范闲却是眼光微黯之后马上回复平常。
一双纤纤玉手轻悬在浅青广袖之外,一身丰润曲线被华丽的衣裳极好的衬现出来,黑发轻挽,上着一简单乌木叉,红唇含朱,眼眸顾盼流波,眉如远黛,四周。
这才是司理理,那位艳冠流晶河,轻俘帝王心的绝代佳人。
雾渡河镇,是庆国与北齐接壤处的一个偏僻小镇,因为并不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过大的战役。但是两方都各有驻守的兵所,小冲突自然是难免的。当两国将贸易与战争的重心都放在雾渡河南方那些诸侯国之后,这处镇子更加难以避免的消沉寂静了起来。
范闲清楚,这个镇子在二十年前还是属于北魏的,后来才并入庆国的国土。
所以镇上的居民对于自己这一行使团并没有什么亲近的感觉,要想一国之民真正地接受统治者换了一位的事实,看来还真需要一些年头。
镇上的琉璃瓦向着天空反射着并不明亮的光芒,坐在街中马车上的范闲却眯起眼睛,不停盘算着进入北齐国土之后,自己究竟应该如何处理。
肖恩嘴里那个秘密是范闲一定要获得的,这一点,甚至比整个庆国朝廷的使命和利益更加重要因为神庙与五竹叔有关系,而且母亲在箱子里留的片言只语中,曾经透露出来,她曾经偷溜进神庙,从里面偷了些东西出来。
一丝淡淡的微笑浮上范闲的唇角,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但很奇妙的是,他很爱那个叫叶轻眉的女子,一想到很多年前,一位小姑娘偷偷摸摸地跑进虚无缥渺,世人从来不知道所在的神庙,他便好生赞叹,赞叹于母亲的勇气、胆量、智慧。
范闲知道自己不如自己的母亲,这个事实并不让他有丝毫的气馁,反而让他更加积极地面对这个看似美好,实际上却很凶险的第二次人生。
所以他需要知道神庙究竟在哪里,然后去感受一下母亲当年脚踩过的地方,余留下来的气息。
雾渡河镇外围是一条小河,这便是北齐与庆国如今的界河,河上早已搭起了一条临时的栈桥,将将能够容纳一辆马车前行。
北齐的官员与使团里那位鸿胪寺的官员都在桥的那边等侯着使团的到来,河的那边,那些没精打彩、面黄肌瘦的本地驻军也在戒防着,只是看他们拿枪的姿式,真怀疑他们是在展示本国军队的威严,还是在抱着枪杆借力睡觉。
第一辆马车上了桥,车轮与起伏不平的简易木桥面接触,发出咯咯的响声,看上去这桥似乎随时可能垮掉,不免有些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