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回京后的所作所为,其实只是想弥补当初用言纸逼走长公主,缓解了皇宫内矛盾的失策。他想要的结果,就是逼着那位或许另有打算的皇帝陛下,在最短的时间内,剥夺掉长公主手中的权力。
“我尊重我的妻子。”范闲带着一冷寒意盯着言冰云,“但是,我不会因为她的为难,而放缓自己的脚步。”
言冰云缓缓抬起头来,眼眸里似乎也有些疑惑“这正是下官不明白的一点,大人,您究竟想做什么”
“两个原因。”范闲站起身来,走到书房的窗边,看着缓缓沉下的夕阳,庭院间的一角,一位妇人正在打理着灌木的枝叶,“第一个很简单,朝廷现在正缺银子,南方的大江长年失修,今年堤防缺溃,淹死了几十万人,虽未亲睹,但想来确实很惨啊,哥们儿。”
“到哪儿去弄银子赈灾呢家父这些天就在愁这个问题,本朝的财政状况与历史的历朝历代都不一样,长年用兵耗废大量钱粮,这且不说,来源也很怪异,一年国库所收,竟然有极大的分额必须是由内库调拔而来。内库,是陛下的库房实际上你我都清楚,那是当年叶家女主人的遗泽,也就是凭借着这些产业所产生的源源不断的银子,才能支撑着庆国。”
范闲回首眯着眼睛望着言冰云“而长公主是一位爱玩弄权谋的人,这些年来,内库的银子逐渐地四散到官员们的手中,为她及他换取效忠与权力。说句不好听的,这是在用陛下的银子,挖陛下的臣子。银子都耗在了内耗与官员身上,这天下需要银子的地方,又到哪里去求银子”
“银子只是银子,但怎么用却是个大问题,与其放在官员们的宅子里发霉,不如我们把它们逼出来,填到河里去吓水鬼。”
“所以,我急着查崔家与二殿下,免得咱们的长公主殿下与那位似乎只喜欢读书的二殿下把咱们庆国的银子都慷慨地送光了。”范闲微低着头,似乎有些感慨,苦笑道“当然,这件事情揭破后,陛下大概不会严惩自己的亲妹妹,但是就像上次赶她出宫一样,陛下总会碍于议论,好好查一查内库,也会打醒一下二皇子不过我大概陛下盛怒之余,会嫌我多管闲事,将我一脚从监察院里踢走,贬的远远的。”
他伸了个懒腰,脸上挂着纯良天真的笑容“没办法希望陛下能让我回澹州就好了。”
言冰云微微偏着头,面色僵硬,像是从来不认识面前的这位提司大人,喃喃说道“可是大人您明年就会接手内库,到时候再查,岂不是名正言顺之事”
范闲笑了笑,像说别人的事情一样“咱庆国也没有余粮啊,能早一天堵住内库外流的银子,南边那些遭灾的民众就能多几碗粥喝,旁的事情可以等,可是饭一顿不吃,会饿的慌的。”
言冰云死死地盯着他,似乎想看清楚面前这位究竟是自己原先以为的阴险权臣,还是位大慈大悲,不惜己身,不惧物议的大圣人。
回到宅子里,叶灵儿与柔嘉郡主都已经回了,范闲回到房里,喊四祺去倒茶,便支开了这位与思思一般、在秋天里却一直对自己发着春怨的大丫环,趁着房中只有自己与妻子的空,轻声问道“最近宫里有什么风声没有”
林婉儿正坐在窗边,对着外面的天光绣块东西,听着他问话,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出什么事了”
时已近暮,天光入窗后散作一大片并不如何清亮的光线,范闲看着婉儿蹙紧了的眉心,心疼地走上前去,揉揉她光滑的眉心,说道“这光线不好,绣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