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恒愕然抬首,燕小乙儿子藏身自己属下的事情,他也是昨天夜里才知道,而且从父亲的神态看来,他自然明白了,燕小乙儿子在山谷前就对范闲进行夜袭,继而将范闲一行人拖进山谷之中,这竟是老爷子一手安排的
想到此节,他的心中不禁对父亲产生了一丝敬畏,老爷子许多年不曾视事,一旦出手,果然厉害。
“我秦家一直站在陛下这方,在朝事之中保持中立。”秦老爷子漠然说道“如今两边都在拖咱们下水,那便下好了,我自然也要将他们拖住,大家抱成一团,看看以后怎么走吧。”
老爷子叹息了一声。
秦恒却在心里想着,朝中军中这些大人物们都各有心思,如果真要抱成团了,那陛下岂不是成了孤家寡人
“今天你在枢密院前见着什么了”
老爷子虽然早已从自己的情报系统知道了当时的情况,却依然想从儿子的嘴里听一遍。秦恒将当时的情形讲了一遍,重点放在范闲的神态以及那名惨不忍睹的血人之上。
血人便是山谷中留下的唯一活口,双臂断,一眼瞎,身负重伤,奄奄一息却不得便死。
“那是我军中好汉,不能受监察院的侮辱。”
老爷子冷冷说道。
秦恒知道负责山谷狙杀的那批人是自己家在崤山冲暗中训练的私兵,在军方的花名册上是根本看不到的,所以就算范闲斩了那二百个人头,秦家也不需要担心什么,他迟疑说道“那位将军乃是硬气之人”
他的意思是,既然那人不会出卖秦家,何必冒着内线暴露的危险去灭口
“我军中之人,只可站着生,不可跪着活。”老爷子幽幽说道“能让他光荣的死去,是为父此时唯一能够做到的补偿。”
秦恒默然。一片冬月洒下银光,与秦宅内的积雪一映,耀的微莹一片。
老爷子咳了两声,往内宅走去,对自己的儿子最后说道“以后做事决断要快些,准备充分些。”
秦恒低头,知道父亲说的是今天山谷狙杀的最后,自己带着守备师的骑兵进入山谷,却被范闲小心翼翼地后手布置制住,根本无法进行最后的冒险尝试。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心想碰上范闲这样一个谁也不信的七窍玲珑人,自己又能有什么法子
第二日清晨,静澄子府的后门处,如平时每个早间一般,来了一位送菜的汉子,汉子恭恭敬敬地将菜搬了进去,嗅了嗅府中的空气,根本不敢说什么,赔着小意与府中管事聊了两句,便赶紧退了出去。
从小巷里穿到正街上,送菜的汉子抬头看了一眼静澄子府的那个黑色匾额,揉了揉鼻子,心想言大人家实在是过于低调了,街坊们都知道,这宅子是陛下赏给言大人的,如今大人早已晋了三等伯爵,连小言公子也有了爵位,可这匾额却是一直没有改。
送菜的人离开,菜筐还是孤单地放在言府厨房旁的空地上。
管事看着四周没有人,很自然地伸手去提了提菜筐,似乎是想看看今天的份量如何,那送菜的人有没有克扣斤两。
份量很足,管事满意地笑了起来,将手袖到棉袄的口子里,免得被这大冬天的寒风冻着了,只是没有人发现,他已经从那菜筐最上面一圈抽了根竹篾条。
来到书房,已经退休的四处主办言若海已经如往年里每一天那般早起,洗漱已毕,正在抄写一篇静心的文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