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朝中诸臣之功,臣切不敢私当。”长孙晟叩首于地,却迟迟得不到回答。
殿中安静的出奇,朝臣们偷眼看向彼此,他们已然发觉不对劲,但又没人敢出言惊扰,此时的长孙晟依然拜叩在地上,而龙书案前的皇帝却呆呆地坐着,好像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话语。
“陛下。”杨坚身后的小太监走近他身旁,俯身轻声道。
杨坚猛地回过神来,他看了看殿中的长孙晟,低声道:“季晟,起身吧。”他又接着道:“今日之议既已落定,众卿可归,退朝。”
杨坚回到宫中便坐在桌前出神。
桌上摆放着点心和瓜果,却根本没有动过,杨坚面前的茶盏不知被端去端来了多少次,侍从们弃去凉透的茶水再续热茶,他们的动作都轻轻的,生怕惊扰了沉思中的皇帝。
落日西沉,屋中已掌上了灯,这时,有人轻声叩响了门。
“陛下,皇后请您去用膳。”进门的宫女提着灯笼,飘飘施礼道。
“说朕已经吃过了。”杨坚道,他陡然站起身形,对侍立在一旁的太监道:“你即刻去请严林,让他带人上临安殿候驾。”
“陛下,让严老带什么人?”太监问道。
“你这样对他说,他自会知晓。”杨坚说完,提袍袖离开屋中。
临安殿。
殿外早已漆黑一片,微风摇动满林的树叶沙沙作响,殿内灯火的微光投到殿外的石阶上,却照不见一个护卫的影子。
原本守护临安殿的卫队已被撤去,大殿的周围不再有任何人。组织这次会议的人清楚,今晚殿内谈论的所有都是机密中的机密,外人,绝不可能听到一个字。
殿中的灯火并不很亮,甚至略显昏暗,身穿龙袍的男人高坐帝王之位,他面前的龙书案下,分立着衣着各异的十数人。
他们显然不是朝中的官员。
在这些人的前方放着一把太师椅,竟有一人稳坐其上。这人身披黑色大氅,散着长发,周身透出武将的威严。这居然是个女人,她与杨坚对面而坐,眉目间的神情冰冷如寒霜。
杨坚看着众人,低声道:“宗盛还没回来么?”
“严宗盛北入突厥,至今未归。”须发尽白的慈祥老者站在太师椅侧,微微欠身道。
杨坚略微顿了顿,表情逐渐凝固下来,他接着问道:“一点消息都没有么?”
“目前还没有,我已让宗昌带人北上接应。”老者的声音平静。
话音落下,殿中一片默然。
站在老者身后的众人不由自主垂下了目光,他们深知事态的严重性。这个名为严宗盛的男人北入突厥长达四个月,换做以往他早已满载而归,但这一次却至今音讯皆无,在他身上好像真的发生了什么变故,或生或死不得知晓。但这个严宗盛是整个严家的中流砥柱,一旦他遭遇不测,即使抛去骨肉亲情,他的死对于严门的所有人来说,无疑会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他们偷眼看向老者,那是他们严家的主人,但老者只是静静地站着,皱纹堆叠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作为父亲的我当然希望他回来,”老者缓缓的开口道,“但他若真的战死,我也会以他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