诩禅伏在白泽的背上,用尽了最后的法力,才在华胥国的废墟上足不沾地的搜索了一圈。他实在舍不得再让自己和白泽的重量加附在这致命的坍塌上。
轰鸣和巨响已经渐渐远去,留下的埋葬生命的死寂让他的神经脆弱不堪。
面前的世界只有尘烟弥漫,看不清任何东西。
诩禅的脚下都是热风不断吹起的砂石尘埃,扬扬洒洒,不停地在巨石的缝隙和表面上驻足、迟疑又离开,正如诩禅搜寻中灼痛的目光。
砸在华胥国上土崩瓦解的不周山,像法力凭空堆出的巨大新坟,掩埋了曾经的百里繁华,也埋葬了鲜活生动的仇恨与挚爱,将命运的颠沛流离终止在此刻。
诩禅的脚步虚浮而漫无目的。他还会走,却已经不会眼泪了。因为干涩红肿的双眼被越来越浓的绝望烧灼得快要瞎了。
神兽白泽雪白柔软的长毛已经肮脏不堪。它疲惫地跟在诩禅身后,低头闷声不响地走着。
忽然,白泽抬起头,敏锐的双眼和第六感的灵性让它踯躅不前。它用雄狮一样的头颅触碰了一下诩禅的后肩,垂下头向脚下的碎石里低低地轻吼了一声。
诩禅像将死之人忽然抓住了一丝生机。希望让他的心突突跳个不停。
他判断了一下,此地是原来华胥国神庙的方向。
仔细探查,诩禅确实感觉到一缕微弱的生命气息在地下浮动。只是这气息实在太弱了,几近消失。
诩禅已经没有能量再使用法力驱开地表石块。他只能拼命用双手扒开一块又一块的巨石。
他的指甲崩断。指尖磨得血肉模糊。直到整个手掌都鲜血淋漓,诩禅终于在瓦砾碎石之间看到了一条手臂。
那柔软的手臂仍然还有生命的气息。透过泥污和干涸血液的伤痕,看得出肌肤曾经的细嫩和姣好。
纤纤的五指自然弯曲着,但是指甲已经磨损脱落,留下血迹斑斑的伤口。
不知道这只手,经历怎样的辛苦和磨难,扒开怎样沉重的石块和泥土,才能向上伸出这半尺。
诩禅发现这只手的第一刻,眼中就重新聚满了他已经觉得永远不会再有的泪水。
他认得这只手。这是羲和姑娘姣若明月、柔若无骨的手。
在祭春的盛典上,年轻气盛的国王诩禅亲自下场,与华胥国最勇敢的武士们角力。
那一场大汗淋漓的角逐,动若猛虎,矫若雄鹰。诩禅骄傲地站到了最后,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然后,那位全华胥国都引以为傲的姿容绝代的羲和姑娘,就是向诩禅伸出了这只手,还给了他一个清丽脱俗的微笑。
诩禅当时握住这美如柔荑的手,胸中激荡如擂鼓,所有神庙的祭台、无边的法力、绝顶的武功和治国的方略,全都在一霎时被这忽然降临的柔美爱意踩在了脚下,一文不名。
就定在这年秋天的谷神节,羲和姑娘会嫁给华胥国的国王和大祭司诩禅。
在订婚酒宴上,那几个败给诩禅的年轻武士们讨打地说:“我们可不管你是不是王,只要你敢对羲和姑娘不好,我们就敢打到你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诩禅笑意盈盈,大胆地拉过身边羲和姑娘那只玉指如葱的美丽素手,大声说:“放心吧,你们这辈子都没有这个机会啦!”
可是呀,现在握在诩禅手中这只伤痕累累的手正在慢慢变凉啊!
诩禅一手紧攥住羲和姑娘的手,另一只手拼命地继续往下挖,扒开周围的土石。“羲和,羲和,等着我,我这就救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