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雨燕早早嗅到了酒气,赶忙叫人去内厨要一些醒酒汤,扶着醉醺醺的刘钰进了屋。
“太太刚才差人来,说你既是去了齐国公府上吃酒,这晚上就不用去她那拜见了。只是让你早些休息,不要贪凉,夜里盖好被子。”
“又叮嘱说既是吃了蟹,万万不可再吃柿。太太说,这几日就不要出去吃酒了,好些修养,待过几日就要去武德宫上学了,明儿可去那边陪陪她。”
雨燕边转达着这些来自母亲的关心,一边服侍着刘钰脱了满是酒气的衣衫。
在田平那喝的确实有点多,刘钰也忘了自己在酒桌上和田平是不是多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此时记不清楚,心情却是大好。
最起码看得出,这大顺朝的泰兴皇帝,似乎还是个有开拓之心的,不至于浑浑噩噩,在这即将到来的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中不知所措。
禁教之事,他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正所谓少了张屠夫,照样吃猪肉。
耶稣会那群人非要传教,罗马教廷那边又咬着礼仪问题不放,要是不禁教那才有鬼。
禁教了,也不是就和西方的交流断了。且不说三十年战争已经打完,一大票的新教国家只想着做买卖,对传教兴趣不大,便是天主教里,还有个大孝子法兰西。
那是个能把教皇抓起来亵玩的天主教国家,和中国的交流很难断。之前法国派出的传教士里还有几个法兰西科学院的院士,说是传教,实际上更多的是抢耶稣会的位置。
记忆里,前世封闭的满清,和法国的交流也一直持续。甚至嘉庆皇帝还给法兰西第一争执拿破仑送去了一份贺礼,象牙微雕的汾阳王府祝寿笏满床。
中途这贺礼被英**舰劫走,还给法国的时候,已经是“陛下将于今日抵达自己忠实的巴黎”的时候。而且这个象牙微雕也是送给执政夫人约瑟芬的,汾阳王郭子仪多子多孙,祝寿时候都记不得子孙名字,算是个好头彩,但这礼物真正送到拿破仑手里的时候,似乎也挺尴尬的——别说多子多孙笏满床了,约瑟芬……半个也生不了。
以此为鉴,倒也可知。禁教,不等于断绝和西方的交流。
关键在于怎么交流?
隔壁的日本也禁教,但是兰学一直存在,黑船事件时锁国三百年了,还是能抓出一大堆懂荷兰语的武士去当翻译。
刘钰对天主教没什么好感,虽然必须承认,以利玛窦为代表的传教士确实开启了东学西渐之风,单那半卷《几何原本》,足以撑得起一个“利子”之名。
但如今耶稣会已经腐朽,而且有文化侵略之势,禁了也好。
就是不知道大顺禁教后该怎么继续保持和西方的交流?又能交流到什么程度?
这个恐怕既取决于皇帝,也取决于江南士绅在朝堂施加的压力,福建教案引发的应激反应,也不知道会走到何种地步。
这些事,刘钰此时人微言轻,管不了说了也没用,唯有想方设法往上爬才是。
好在今日在齐国公府,自己过几日写出《西洋诸国略考》后,应该可以简在帝心。
加上家世足够,在武德宫里的一群纨绔中也算是矬子里面拔大个,机会还是有的。
和田平喝酒的时候,刘钰想到了一个办法。
这个办法,既能出名,可谓是用出来后京城皆知;又可以试探一下大顺朝的底线、接受新事物的能力,也便于自己谋划自己的将来。
正是君择臣、臣亦择君。
要是大顺连新事物都不敢接受,足见腐朽。
那自己还不如席卷家里的一些钱财,舍弃国公府的身份,去南洋干出一番事业。
既要出名,而且要一出名就得京城皆知,还得是新事物,刘钰想到了热气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