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晋是取的汉名,字明远,号九算居士,通《周易》。赠送的那个有简单测高功能的望远镜,也是大有来头。
那是路易十四送给他有小儿麻痹症的私生子曼恩公爵的,可能是因为曼恩公爵因为小儿麻痹症不太可能篡位的原因,被指定为法王路易十五的监护人和教育人。
这个望远镜是曼恩公爵在巴拉丁王位继承战争中立功后父亲的奖励,白明远曾回法国介绍中国,曼恩公爵便将那个望远镜赠与了白明远。
白明远回来后,又作为礼物,贡给了李淦。
只是这个拥有简单测距功能的望远镜,李淦就能猜到这些传教士的背后,是怎么样的一个技巧精湛的国度,所谓窥一斑而见全豹。
明末时候,西洋人就能远赴万里来到福建,而福建海商却去不得西洋,这其中的差距一目了然,不必讳言。
所以这纠结了几十年的礼仪之争,哪怕是教廷那边已经派过一次全权特使来华斥责在华传教士是异端,李淦依旧希望做最后的努力,让教皇放弃那些中国不可能接受的教条。
然而今日一番交谈,还是什么都没辩出来,那群传教士和朝中大儒们一样的艮,在一些事上并不退让。
李淦越发烦躁,猛想起来这几日看的《西洋诸国略考》说的一件事。
忽然驻足,就问戴进贤、白晋等人道:“昔年伊斯坎达尔灭波斯、伐身毒,号万王之王,俟后,此号传于萨珊波斯。萨珊波斯末代王子卑路斯流亡大唐,任波斯都督府都督、右威卫将军,献万王之王号予唐高宗。”
“如今我大顺延唐之社稷,朕既为天子,称basileustonbasileon可乎?”
此话一出,几名传教士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惊呼道:“不可!那basileustonbasileon乃我主圣名……”
话刚出口,戴进贤便知道不对,脸色剧变。
李淦似是早就猜到了传教士们的反应,心说翼国公家的老三,果然没说错。
他也没有盛怒,只是哼笑一声。
伊斯坎达尔便是亚历山大的中亚译名,早在传教士们来华之前,草原上便多有此人传说伊斯坎达尔的功绩,李淦自是知晓,却不知唐高宗还有这样一个典故。
眼看这些传教士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李淦冷声道:“你们整日说要宽容,要宽容,你们何曾宽容过?”
“那前明在宣武门给利玛窦修了教堂,我大顺立国后,宣武门前的教堂也不曾拆除,反倒容你们扩大。”
“却不知你们能不能在梵蒂冈的圣伯多禄大教堂对面修建个周公庙、道士观、尼姑庵?”
“明亡之时,你们为谁是异端血战三十年,如今却只说让朕宽容。那朕派和尚、道士去梵蒂冈传教,教廷可能同意?”
“只让我天朝宽容你们,你们却不肯宽容他人,这是何等道理?”
说到气急处,戴进贤等人噤声不敢言。
均想这中国皇帝纯属废话,去罗马盖尼姑庵、周公庙,肯定是不行的,更别提在圣保罗大教堂对面盖了。
问题是大顺皇帝的话也没错,那宣武门教堂,就在前明的衍圣公在京府宅的对面,不亚于在圣保罗大教堂对面盖个周公庙。
戴进贤等人很清楚皇帝的态度,可心里却觉得你们都是迷途的羔羊,我等可以在这里建教堂引领你们走入天堂,你们去罗马盖庙那便是玷污圣地了。
只是心里如此想,嘴上自是不能说,只能低头不语。这赐往煤山、太液池随驾观景本是莫大的荣耀,如今却成了放在火上烧。
李淦心情不好,正要下山,猛然抬头,只见西北角飘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浮动在半空之中。
就在紫禁城外,看起来约莫隔着个三五百步,极其巨大,飘在半空。
“此何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