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娥只得强撑着起床,一边穿衣一边只觉得眼睛都睁不开,不由心中腹诽:这什么破规矩,既然不到跟前侍候,何苦半夜三更就要立在院中。又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如芝道;“三更了。”
刘娥倒抽一口凉气,她以前在桑家瓦肆时,夜晚才是寻欢作乐的时候,通常三更天还不曾歇下呢。想着刚进府时,绣坊是五更起床,她头一天也是咬牙起得艰难,不曾想到这里居然三更天就起了,真真是一处有一处的规矩。却是不敢吱声,急忙穿了衣服,随着如芝出来。她们是住在侧院耳房,走出来时院子里已经站了好些侍女了。如芝拉着她排在后面,便有一个嬷嬷模样的人,领着这一院的侍女出来,到了正院外头,果然见着正院外头穿着各式服色的侍女保姆左右各站了几排,俱雁翅成行,笔直站在风里,成排的灯笼照着,却是一声咳嗽也没有。
刘娥跟着如芝入了队列,是站在最外头,前面看去是两三排的人头。灯笼照得正院通往前院的中间一条道上如白昼一般,到刘娥站的地方,却只能看到从人缝里透过的光,余下的就是一片漆黑。
她穿着日常的衣服,不想此时却是最冷的时候,又站在风头,只觉得又冷又黑,站了好一会儿,前面毫无动静,不禁心中暗自抱怨着,这个王爷又不需要她们服侍,她站这么远,又派不上用场,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大半夜的叫人在大风口吹着,好没来由的。
这样的话,她只敢肚子里嘀咕,面上却只能如众人一般,肃然庄重。
过了一会儿见前面似有人走动,她精神一振,不由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王爷出门的架式,却看见地面上一行人是从外而内进入。
站在她身边的如芝见她这样子,怕被人看到,忙扯了扯她,见刘娥扭头看她,张嘴欲问,忙按住了,在她耳边低声道:“王爷起了,这是送洗脸水和早膳的。”
她已经竭力低声了,不想前一排的管事却似有顺风耳,头就扭了过来,狠狠瞪了她们一眼,哪怕此刻两人俱已作低头垂目状,也被这目光惊得一凛,再不敢动一下。
刘娥吃这一吓,更不敢动弹了。这时候果然闻着一股食物的香气飘来,顿时也觉得饿了,这下感觉就更难熬了。只觉得站在风地里又冷又饿,又累又想睡,见东西提进去以后,本以为用个早膳应该很快,不曾想等了又等,等了又等,等到几乎要站不住了,这才见着前面自内院跑出几人来,众侍女嬷嬷等顿时身形一肃,一齐敛袖垂目,鸦雀无声。随后才听得内院有许多脚步声传来,约有十来个人簇着出来,直送到外头去。
刘娥以为已经完事了,身形才略一动,却见众人犹在肃立,忙又站了回去。只觉得腰酸腿疼,只觉得辛苦不下于桑家瓦肆练歌舞时,却更拘束得紧,好不困顿。半夜起来就在这风地里黑漆漆站了半日,却连王爷的衣服边都没见着。
等前头的人都散尽了,这才让她们各自回去,这才各上了早膳,开始做事。
刘娥有些发憷,问如芝:“这是不是要每日都这么早起?”
如芝点头道:“除了休沐日外,日日都是如此。”
刘娥不禁嘀咕:“我从前在大娘店里要烧火做糕饼,才日日起五更,他是王爷,怎么也要这么辛苦?”
如芝听了这话,笑道:“天底下又哪有人是不辛苦的,穷人有穷人的辛苦,贵人有贵人的辛苦。”
如此这般也就学了几日,刘娥头一两日看着生疏,但略入门以后,却是极聪明的。如芝虽觉得她规矩手艺还粗疏,若是让她举荐,这样的徒弟没带上一年半载,是断断不敢让她去服侍主子的。怎奈这却是主子自己挑了的,从她手里过一下而已,因着已经催了好几日,因此就让刘娥这日下午起跟着自己一起在书房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