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东庑,崇义阁,中书省。
一个中年官员一路急趋,进了北阁最里头的一个房间,“长公!式乾殿送来的,手诏!”
一个老者抬起头来,一脸愕然,“式乾殿?手诏?”
“是!”
老者嘟囔了一句“出奇了”,接过了那张青纸书就的“手诏”。
“长公,”中年人替他打个预防,“其中圣意……更出奇!”
中年人姓韩,名逸,字安常,时任中书侍郎;老者姓华,名廙,字长骏,时任中书监,中书省最高长官。
老者一眼看去,目光即时一跳:确为“手诏”!——“手诏”虽然是个新鲜事儿,但今上的翰墨,他还是能够分辨的。
定定神,再看内容,果然——“更出奇”!
这个神,就再也定不下来了!
“这位何君……什么来历啊?”
“不晓得!”韩逸摇头,“省内的档案查过了——杳无踪迹!一班老吏也问过了——茫然不知!”
狮子多嘴说一句,以皇后、何苍天一派的想当然,弘训宫事件,既然闹的沸沸扬扬,“何苍天”三字,自然早就传开了,然而,弘训宫事件固然沸沸扬扬,但语及当事人,只晓得那个几为杨太傅杖毙的,是个“东宫给使”,至于他姓甚名谁,哪个会去关心?就是皇后、贾谧,昨日之前,也不晓得“何苍天”为何许人啊?
华廙眉头紧锁,“未提及乡品,未提及秀、孝,只有一个籍贯……这?”
韩逸提醒他,“请长公留意——‘平阳人氏’!”
华廙不说话,半响,“或为‘旧恩’?”
韩逸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
略一顿,“手诏既提了句‘给役东宫’,我已经派人乘追锋车去东宫问询,想来,那边总该有人晓得,这位何云鹤是何妨神圣?”
华廙精神一振,“好!安常,你会办事!”
“给役东宫”和“给使东宫”是不同的。“给役东宫”,狭义上来说,除了黄门和给使,东宫的低级属官和卫率以下所有武职亦皆可谓之“给役”;广义上来说,东宫的所有属官、差役,自太子詹事以下,统统可谓之“给役”。
至于师、傅、保,地位崇高,不目之为太子的属官。
而“追锋车”,是在轺车基础上改造的一种车辆,最大的特点——快!驾驶追锋车,需要较高超的技巧,为政府要害部门以及军队专用的一种“特种车辆”。
“对了,”韩逸说道,“南阁那边,何敬公过来了——这位何云鹤,既然简在帝心,无论如何,不该是寻常之辈,虽然一个陈郡何氏,一个平阳何氏,但或许能有些瓜连?下官过去请问一下?”
“啊?何敬祖过来啦?我和你同去!”
何敬祖,名劭,时任中书令。
中书省实行双首长制,一监、一令,品级、薪秩完全相同,只是“位次”方面——也就是朝见、筵宴之时的站位、座次,监前、令后。
既为中书令,视事中书省,本是最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但华廙却对“何敬祖过来啦”出以一个大大的“啊?”这是因为,这位何令十天半个月的才会过省来点一次卯,而具体的省务,一概不闻不问。
华廙绝非专擅之人,很乐意同何劭分工、分权也分责,奈何,何敬公他就是不露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