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夜渐长,微风习习,甚是清凉。
江南道鄮县仙人山脚下的小村落里除了月色几乎没有灯火,大片农田安静地包围着村庄,唯东边村尽头的一户农家还亮着微弱的烛火,在夜色中摇摇晃晃。
村落名为苏家村,概因大部分的村民都是苏氏一族,仅寥寥几户外姓人家。
透过朦胧的月色隐约可见苏家村东头那户点着烛火的人家影影绰绰,有声音渐渐传来。
从敞开的门户里望进去,只见一个四五十岁的农家汉子佝偻着身体,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抽着烟卷,烟雾缭绕中,只听他低沉地道:“刘道长,辛苦你走一趟了。大郎,你去送送刘道长。”原来此人正是屋主苏老头。
“嗯。”
“孩子怕是已不中用了,你们早做打算吧。”一位道士模样的老者摇摇头,提着药箱跨出门槛。
这苏家小子从小就体弱多病,几乎是靠药养着的。今年才入秋,不过稍受了些风霜,就饮食难进,病势汹汹,大有不胜之态。如今发过几次昏,已然病入膏肓,神仙难救。
苏老头一家并不富裕,能一直养着这个药罐子不放弃,连人参片都舍得用上,也算是重情重义之家了。
如今这世道,几乎家家都有夭折的孩子,别说破落农户,就是衣锦富贵之乡天材地宝地填着,要养大个孩子也不容易。因此很多小儿要一直养到六七岁上,才算是立住,能取名入族谱了。
“唉……”长长一声叹息传出,并没有声音继续,只听到老道士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又过了好一会儿,苏老头垂头丧气地道:“别矗在这了,都散了吧,今晚我们老两口守着小木宝。”
“阿爹,还是我来吧,我年轻熬得住。”
“不必说了,各回各房睡觉去,当初是我把你们小弟抱回来的,万一……也是我陪着他。”
屋里气氛一时有些凝重。苏老头蹲久了起身,血脉不行,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苏大郎慌忙上前扶住,还未来得及开口,苏老头已然一摆手,冲进内室去了。
此时的小儿苏木,已经移床易箦,苏老头见了不禁失声,他的娘子秦氏瞪他一眼,“过来坐着送小木宝最后一程,别做出这幅样子来,让他也走得安心些。”
苏老头方忍住了上前,见苏木脸色烧得通红,睫毛微颤,沉睡于枕上。苏老头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火一般的烫,心里越发的沉重。
“要不我们把他放温水里降降温试试。”
“也好。”
把苏木剥得赤条条地放进温水里,只留个脑袋在水面,苏老头有点怀疑地问:“这样能管用吗?”说完又自问自答,“反正都这样了,死马当活马医。”
谁知话音还没落,苏木身体一沉,似泥鳅般从苏大郎的手臂上滑过,连脑袋都埋进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