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皇室的高贵血统,承的是世家李氏的风流底蕴,通晓文墨史书,却非长安淑女闺秀般,反倒多了些男儿的率性,平日里喜穿胡服与杨家几个兄弟姊妹打马球,射箭,投壶,是长安贵女圈里出了名的人物。
就连当朝只手遮天的杨崇渊,也夸这侄女儿有男儿丘壑,青眼有加。
然而此刻看起来,眼前人倒没有听闻中那般明艳放肆的,反倒是颇为沉静,就像是夜里的一池深湖,不起一丝波澜。
感受到赵翌的打量,李绥也不恼,反倒是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的看了回去,如此静距离的观察,她才发现,眼前人明明长年驻守西域,在那般肆意的风沙下,却是肤若玉,细腻而白皙,眸若星,熠熠而生辉。
此刻已然褪去那满身肃杀的胄甲,一如既往地着一身象牙白的衣袍,竟有几分清风霁月之感。
面对李绥坦率而无丝毫回避的眼神,赵翌这才收回目光,心下却升起几分说不清的有趣和意外。
虽说当朝民风开放,但有哪个小女儿家家的当真敢和她一般,这般当仁不让地与外男对视。
何况,还是与他?
无论是方才,还是现在,都印证了他心底的那个想法,眼前人的确和长安闺秀不一样。
即便留着皇室的血,却始终是李家人。
一样的冷静自持,深不可测,我行我素。
就在这两相静默时,赵翌唇角动了动,似乎是在思索什么,过了半晌终于响起那个低沉不变的声音。
“方才是路过,无心多听,县主无需多虑。”
赵翌说着话,一双眸子却是甚为闲适的随着李绥的目光看向楼外,眼神不起波澜,似乎只是在说今夜月色甚好般简单。
李绥闻言笑了笑,并未说话。
非礼勿言,非礼勿听,若是旁人此刻被抓了包,只怕早就心虚不已。
可看着眼前人,好似在作解释,背脊却始终坚毅挺直,将不卑不亢四个字阐述的淋漓尽致,此刻看起来倒是凛然正气,颇有身正不惧影子斜的意思。
这般敷衍自傲的解释,她倒是第一次见,却并不意外。
赵翌如今不过二十有二,出身寒门,既非皇室,又非望族,但就这样一个八杆子打不到的外姓人,却是不逢迎,不奉承,不入党派,孑然一身立在当今朝堂之上,仅凭一己之力一路浴血奋战拼杀出如今封疆大吏的位置,就连杨崇渊都有心拉拢,这样的人,能力有,胆识有,谋略只怕更是有。
在如今的朝堂上,他根本无需向人纡尊,更不会。
因为如今他所拥有的都是他应得的,无人敢置喙。
而他也无需攀附任何人,因为他自己便是最有力的倚仗。
“御陵王,我们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灯影下,赵翌眸光微动,回转时恰好对上李绥盛着笑的眸子,从中他似乎看到了不言而喻的话。
果然,她的确认出来了。
昨日趁乱乔装混入李家回城的车队里,未曾想眼前这个小县主却是意外朝着他的方向看来,那目光可不像个十六岁闺阁女子该有的。
可此刻再这般近距离打量,女子眸中不过清朗一片,哪里还有什么不同。
“哦?不知县主今日之前,与我在何处见过?”
说着话赵翌思索片刻,这才笑了笑又道:“记得上一次来长安还是七年前,彼时县主不过九岁,只怕是我姿容平庸,县主记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