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她不是没有察觉,也曾劝慰,可换来的都是红缨若无其事的说笑。
最终红缨得到了父亲母亲一致的青眼,成为了弘农乃至杨家最耀眼的女儿,或许正是基于这些,红缨压在心下的一切**,自入长安的那一刻或者说入太尉府的那一刻,才会再也掩饰不住了。
“红缨,从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红缨听到这句话,眸中飞速地闪过什么,然而也不过是一瞬,便化开无所谓的笑来:“姐姐这话奇怪,你我身高体量都在变化,人又岂有一成不变的。”
“红缨你可想过,你想要的是什么?阿耶阿娘他们所期望的,果真便是你所求的吗?”
“有些事注定是强取不来的。即便是取,也当取之有道,我们又怎可为一己之私陷他人于不义。”
听到宝缨推心置腹般劝导的话语,红缨唇边渐渐浮起冷意,摇晃扇子的手慢慢顿下来,看向宝缨道:“注定?什么是注定?”
“我只知道此次我们入京来,便是带着阿耶阿娘的期许而来,姐姐莫不是忘了我们答应了他们什么?人都说圣人是真龙天子,作天下人君是上天选定,可如今当真是如此?那还要我们杨家作什么?”
“红缨——”
宝缨看着眼前咄咄逼人的少女,想着那些话,仿佛回忆起什么,不由脸色渐白,呐呐出声。
然而眼前的红缨丝毫不在乎,只是挑了挑眉,冷清清的笑道:“所以阿姐倒告诉我什么是注定?永宁县主嫁给杨延是注定?你未免太过天真了些。”
“她虽住在这太尉府这些年,可也改变不了她姓李的事实,你的那些以为都不过是太尉夫人一厢情愿的执念罢了,二叔若也这般想,便不会同意你我进京了。”
眼看宝缨渐渐沉默下来,红缨继续道:“更何况阿姐又觉得李绥就是什么好人?她早就知道你我入太尉府的意图,所以才会佯装亲近,赠你我这些东西,不过是想离间你我,逐个对付罢了。的确我今日是试探于她,可她明明知道,不依然将计就计,何曾手下留情?今日你当着我句句维护于她,就没想过今日她如此待我,她日也会如此害你?终究你我才是亲姐妹,阿姐你又为何频频偏袒于她一个外姓人?”
话音落下,屋内再一次陷入寂静,宝缨定定看着眼前发泄般将一切说了个干干净净的红缨,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明明二人离得这般近,她却觉得中间似乎横亘着什么,再也逾越不过去。
“我知道我再劝不住你了,但我望你明白,你如今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延表兄,还是为了他背后的身份,你今日做的这些,掩饰的了一时,难保太尉夫人他们不会察觉,若你继续这般行事,将来被他们知晓,又该如何?你是我妹妹,是和我留着同样血脉的人,你只觉得我不肯偏袒于你,但我只是不希望你妄自行事,伤了他人,更害了自己罢了——”
说到这儿,宝缨不再停留,起身再看了眼坐在那儿的少女,平静道:“你早些歇息罢。”
当珠帘声再次响起,“哗啦哗啦——”声仿佛敲打在红缨的心上,只觉得聒噪异常,让人憋闷着一口气来。
“哐当——”
当秋芷秋兰赶紧来,便见那装着娥皇膏的精致小盒子安静地躺在地上,里面剔透的药膏溅撒了一地,而坐上的红缨将身坐起,左手攥住几案,眸中是再也掩饰不住的冷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