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非常难!”先前一直没有参与争论的家将任全,摇摇头,满脸凝重,“秘方上说,用丹砂煅服,可缓解痰症。可眼下咱们手头没有丹砂,庄子里肯定也没有。”
“这有何难?去城里买,马上!”任琮显然出身于大户人家,花起钱来毫不犹豫。
任全想了想,继续轻轻摇头,“少郎君!马上城门就要关了,现在去长安城里买也来不及。而耽搁到明天,大师的心窍,就可能彻底被痰气所堵塞,从此……”
“说那么多干什么,任五,任六,你们两个,马上去城里买丹砂!”任琮听得好生心焦,不待任全啰嗦完,就果断作出了决定。“买到之后,找郭家二郎帮忙,不惜任何代价将丹砂送出城来!任全,还需要什么药材,你一并说给他们两个!”
“是!”两名骑着马沿山路警戒的布头巾,齐声答应。原来,他们的名字不是“人五,人陆”,而是,任五,任六!
“少郎君,且慢!”家将任全却不肯听凭自家少主人胡闹,皱着眉头高声劝阻,“长安城内前几天刚刚经历了一场大乱,太子被废,数百人身首异处。这时候违反宵禁,深夜翻越城墙……”
“我说了,不惜任何代价。”任琮看了他一眼,再度沉声打断,“你莫非忘记了,咱们今日进山是为何而来?任某寻访名师多年,所遇到的不是骗子,就是疯子。今日幸得李道长指点,安排与高人相遇,若是再失之交臂,岂不抱憾终生?!”
“这……”任全本能地想提醒对方,李道长就是个骗子!然而,想到自家少郎君任琮这些年来为了寻找高人所付出的代价,又叹息着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长安城白云观的李道长,也许是个骗子。然而,自家少郎君任琮寻访高人的心思,却丝毫没有作假。
自打八岁时起,少东家任琮就沉迷于各种奇闻异事无法自拔,每天都巴不得自己也能像传说中的那样,拜在世外高人门下,成为一个可飞来飞去,千里取人性命的剑仙。这些年来,为此吃尽了各种苦头,花费了无数金钱,却矢志不渝。
好歹老东家任琼生财有道,每年除了田庄的进项之外,还能从长安城内的商铺里,收获大笔利润。否则,家里即便有一座金山,也不够少郎君糟蹋!
而今天,少郎君得到李淳风后人的指点,说终南山内或可遇到高人。立刻点齐了心腹家丁,风驰电掣般杀进山来。大伙原本抱着出门游玩的心态,陪他一起胡闹。谁料才到了山脚下,就遇到了“张大师”!
比起以往少东家花大价钱请回家的骗子,眼下被痰迷心窍的张潜大师,少了几分仙风道骨,年龄也太小了些。然而,正如先前疤瘌脸等人所议论,张大师的穿着打扮,却是大伙这辈子都没见过,甚至听都没听说过的。
虽然,张大师谦虚,说他本人身上那条裈(裤子),乃是船帆所做。可作为任府的资深家将,任全这辈子随着家族的商队走南闯北,却从没见过若谁家船帆是用同样的料子所做。更何况,那裈上的针线之细密,远超过世间任何巧手裁缝所能!(废话,缝纫机缝的。)
事实上,若论对张潜观察之细细,任全超过了在场所有人,包括一心寻找高人拜师的少东家任琮!否则,他也不至于差点被张潜误会成“死鸡”!
“任全,还需要哪几味药材,赶紧跟任五交代清楚!”见家将任全好半晌都既不说话,也不执行自己的命令,任琮的少爷脾气立刻犯了,皱着眉头沉声催促。
“是,少郎君!”蓝圆帽任全楞了楞,迅速从沉思中收回了心神。“属下不是有意耽搁,属下刚才想到了另外一个秘方!”
又迅速打量了几眼张潜身上模样古怪但干净顺滑的里衣(衬衫)和材料世间难寻的腰带(人造革的),他把心一横,快速向前凑了两步,压低了声音,在任琮耳畔说道:“少郎君,丹砂虽然对症,但进城出城总需要时间,并且还有可能给府上招来麻烦。属下还记得另外一个偏方,对痰症同样有效,甚至有可能药到病除!”
“那你不早说!”任琮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低声催促,“赶紧着!张兄肯定不是凡人。以往那些骗子,见了面就胡吹大气,唯恐本少爷不信。唯独张兄,巴不得我把他当成寻常人!”
“此方,只有少郎君出手,才有效果!”任全扭头又看了一眼双手抱着脑袋痛不欲生的张潜,将声音压得更低,“偏方上说,痰迷心窍之症,在发病初时,找人抽他一记大耳光,就能收到奇效。张大师刚刚发病,少东家您现在出手正好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