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喜欢他的床。
他低眸看了她一眼,轻声笑“以后我的床给你睡,开不开心”
她闭着眼,手无力垂落。
眼角泛起水光,像是耗费了无数的克制力,他用力眨了眨眼,将泪意逼回了深处,唇角始终带笑。
一开始她来到凌虚剑宗,于他的卧房中度过第一夜,兜兜转转,多年后她又躺在了他的床榻上。
床幔随风摇摇荡荡,她安静地睡着。
他为她压平褶皱的袖口,她总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模样,尤其出现在他眼前时,梳理头发,清洗脸颊,即便素面朝天,也不会邋里邋遢。
他知道她注意自己的形象,是希望他对她保持良好的印象。
其实他一点也不在乎。
可重绵在乎,如果有一天她醒过来,发现自己一直保持这幅战斗过的样子,怕会生闷气。
继续整理时,幽星草从她的袖口中掉落。
他动作顿了顿,手指颤抖,将草叶放到了她舌底下。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幽星草只能救活快死的人,而非死去的人。
人一旦去世,魂魄即散。
幽星草已经没了用处。
他忍不住又想,假如他打得过伏正清,假如他在战场上,在她快死时喂幽星草,是不是现在她与他可以相视而笑,携手回家。
可惜没有那么多如果。
宗门死亡的弟子名单通报过后,谢永寒与于妙音也都知道重绵的死亡了。
于妙音当场痛哭出声,连万年冰山脸的谢永寒也红了眼。
他们去竹屋,容吟闭门不见。
一日又一日的探望,他始终不肯出门,夜里常常传出古琴奏响的乐声,萦绕不休。
整日整夜的弹,仿佛永远不会停止。
在寒风的吹拂下,门前枯树不住摇曳,小路边的野草泛黄凋零,冬日所有的景物都在衰败枯萎。
寒鸦从门前掠过,更添了几分萧索。
已经七日了,谢永寒站在门前,听里面传来一阵阵的琴音,再也忍不了地推开门。
琴音戛然而止,容吟头也不抬,低垂眸子,声音毫无起伏“请大师兄离开。”
空气异常安静,他清冷的嗓音在屋内响起,未曾看谢永寒一眼,手指又抚上琴弦,淙淙琴音从指间泻下。
谢永寒微微皱眉“重绵已经没了,你不能总沉浸在过去的痛苦,她也不愿见到你颓废的样子。”
“她见不到,”容吟低低笑了一下,“如果她见得到,心疼了,就会从床上醒过来,告诉我如果再弹下去,她便再也不肯搭理我了。”
谢永寒简直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