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她沉默下来,夜风从洞口灌进来,在洞窟里回旋,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犹如小兽临死的哀鸣。
谢爻道“还有什么想问的一并问了吧。
冷嫣摇了摇头,复又点点头,她微弱颤抖的声音散在风里,几乎听不清“仙尊,我还会有来世么”
谢爻默然片刻,终是摇了摇头“我不能让子兰沾上因果。”
冷嫣只是个凡人,于修士而言无异于蝼蚁,她的魂魄也不过如残灯萤火般微弱,就算有因果,也伤害不到郗子兰分毫,何况还有他护着。
然而谢爻生性谨慎,即便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他也不会给师妹留下隐患。
而且子兰的神魂受损太重,即便是凡人的躯壳对她来说也如火宅一般炽热难耐,只有将冷嫣至阴的神魂割碎了作土壤,蕴养上一段时间,才能令她适应新躯壳。
冷嫣听着他耐心的解释,紧紧抿住唇,不让啜泣声溢出来。
她转过脸去,抬袖擦去眼泪,待她回过头时,脸上干干净净,只有眼眶和鼻尖是红的。
“仙尊,我没什么要问的了。”她低声道。
谢爻颔首“好。”
他从袖中取出一物,托在手中像颗刚从胸膛里剜出来,还在搏动的心脏。
那是冷嫣冒着性命的危险从迷谷中摘来,直到此时还沾着她鲜血的血菩提。
小师兄说的没错,这的确是用来施邪术的。
“多谢你。”谢爻道,没有丝毫讥诮的意思。
冷嫣感到冷风直往空空荡荡的心口里灌,或许是因为心已经空了,她感觉不到疼。
谢爻不再多言,缓缓阖上双目,一手掐诀,口中默念咒文,血菩提缓缓从他掌心升起,自内里透出鲜红的光芒,接着,它忽地缩紧,然后猛然绽放、脱落,露出花芯。
冷嫣这才发现花心中间生着一只眼睛,碧绿,竖曈,是蛇的眼睛。
蛇眼紧紧盯着她,就像盯着志在必得的猎物。
冷嫣毛骨悚然,不觉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立即有一股力量拉住了她,将她托举到半空中。
那只蛇眼缓缓向她靠近,她想躲,可是那股力量牢牢桎梏着她,她的手脚像是上了无形的镣铐,无法动弹。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蛇眼贴近她的身体,从她的心口钻进去。
她感到有什么在一点点啃啮她的心脏,几乎疼晕过去,仿佛神魂也跟着震颤了起来。但一道青芒立刻笼罩住她,她的灵台瞬间恢复清明,她只能清醒承受着加诸她的一切。
现在蛇眼已完全没入她的心脏,它吞噬着周围的血肉,直到完全取而代之现在在她胸腔里搏动着的,已成了妖物。
谢爻平静地解释“子兰神魂太弱,无法维持生机,只有借助外物。”
待冷嫣的喘息和抽气声渐弱,谢爻道“接下去会有些疼。”
话音甫落,他的元神剑已出鞘。
无数个清晨,冷嫣在招摇宫的竹林里看他练剑,他平日用的只是一把木剑,这把元神剑她只见过一次,便是他从妖兽爪下救出她的那一次。
那曾经是劈开她晦暗生命的一道光,现在这道光正在慢慢割开她的灵府。
这是一个人最隐秘最安全的地方,除了钻心蚀骨的疼,还有强烈的屈辱。
“别师尊求求你”她轻轻哀求着。
然而谢爻无动于衷,仿佛一个字也未听见。
剑气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地将她的灵府剖作两半。
冷嫣仿佛一条被开膛破肚的鱼,她的一切都暴露在外,眼泪无声滚落。
她的元神微弱、渺小,黯淡又模糊的一团,蜷缩在灵府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