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后,她冷眼看着自己的身体穿上嫁衣,就像看着碎片里一个可笑的残影。
她只是冷冷地想,原来她穿上嫁衣,是这样的。
山门口的古钟敲响了第一下,悠悠地回荡在山间,昭告着吉时将至。
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
吉时在子时,冷嫣也在等待着。
雄浑的钟声中,两峰之间缓缓升起十八道虹霓,再有片刻,谢爻将乘着飞龙,驾着云车,亲自去迎接他的心上人。
然而冷嫣已看不到了。
也幸而她不用再看下去。
她走出洞窟,来到悬崖边。
随着钟声响起,护宗大阵出现一丝裂纹。
冷嫣向远处的繁华望了一眼,视线的尽头,有个着红色喜服的身影。
他也回过头来,目光越过群山,正好看向她所在的地方。
曾经的圣地,因为一个人的死,早已成了不祥之地,大喜之日,他本不该往着不祥之地回望的。
冷嫣没有回避,她直直地看着他,仿佛在与他对视。
她能看清男人衣襟上银色的云水纹,能看清灯火映照下他如玉的面容,却看不清他掩藏在幽潭般的眼眸里,某种比幽潭更黑暗的东西。
她只是用目光把那张脸描摹了一遍,用仇恨的刀,再一次把仇人的脸深深刻进灵魂里。
接着,她收回视线,毫不犹豫地从山巅上一跃而下,乘着夜风,向阵法的裂缝疾飞而去。
一出重玄大阵,冷嫣忽觉自己往下一沉,随即便开始坠落,她好像掉进了无底深渊,四周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不知道坠落到哪里才是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股不可名状的力量托住了她,坠落的速度减缓,最后她终于落到了实地上,松软、潮湿,她的鼻端弥漫着一股水气。
四周亮点萤火般的微光,不知有几千几万点,她总算能看清楚,自己站在一个渡口。
这里自然不是重玄外山,也不是任何一个她听说过、认得出的地方。
河中有无数叶小舟,正随着雾气茫茫的水面飘远。
那点点微光便是从小舟上发出来的,像是江中渔火,只是没有丝毫暖意,反而是银白中泛着幽蓝,叫人一看便顿生寒意。
她正茫然不知该往何处去,忽有一叶小舟向岸边飘来,初时还离得很远,转瞬之间就到了眼前,她这才看清楚,舟上坐着个人,一个银白透着幽蓝的女人。
她意识到了什么,蓦地低头一看,发现自己也有了个淡淡的银白轮廓,只是比那舟中的女子要虚淡许多,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她吹散在雾里。
而那女子却是凝实的,几乎像个冻得失去血色的活人。
“快上来呀”女人对冷嫣笑道。
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正是如花盛放的年纪,她一笑露出一颗有些长歪的虎牙,笑容媚而不妖,能笑进人的心里。
冷嫣已有一百多年不曾开口说过话,费了点力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