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使尊,二十年前逆臣徐鹤雪进士及第之时,他曾赠张相公一幅亲手所画的江雪独钓图,其时,张相公赞不绝口,并在画上题诗,其诗也曾流传一时。”
那亲事官恭谨答道。
“你是说,张相公将那幅图烧了”
韩清端着茶碗,将饮不饮。
“是,亲手烧的。”
亲事官说罢,见使尊迟迟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便小心翼翼地又道“使尊,如此您也好向官家回话了,张相公对那逆臣,情义早绝。”
檐外雨露沙沙,韩清手中的茶碗久久没放下。
“使尊。”
一名亲事官匆匆进来,忙行礼道“咱们正门外来了个孩童,说有人让他将这道手书交给您。”
韩清瞥了一眼,令身旁之人去取来。
韩清放下茶碗,展开信笺来打眼一瞧,他的眉头轻皱起来,视线来回在纸上流连,随即抬首“那孩童在何处”
那亲事官立即出去将那小孩儿带来,韩清身边的人连着上去问了几番,也只从那小孩儿口中得知,是一个年轻男人让他送的信。
“光宁府那边,今日是否有人报官死的可是雀县来的举子尸体是在西城门外的清源山上被发现的”韩清又问几名亲事官。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有个才上值的亲事官家住得离光宁府那边近些,来前听家里人说了几嘴,“听说那举子的尸体被封在那尊泥菩萨里。”
死了个举子,还是来云京参加冬试的举子。
韩清垂眼,写此封手书之人是笃定他一定会管与冬试有关的这桩事,可此人究竟是谁
韩清的视线停在纸上“倪素”两字,“死者的妹妹倪素,如今可在光宁府司录司”
“听闻那女子满口荒诞之言,如今应该在司录司中受杀威棒。”
那亲事官答。
韩清揉了手书,正色道“你几个带着我的印信,快去司录司将人提到我夤夜司来。”
数名亲事官鱼贯而出,冒着绵绵细雨疾奔出去。
他们没一个人看见立在檐下的一道颀长身影。
离开倪素身边太远,徐鹤雪便要承受更重的痛楚,倪素昨日为他点的灯盏,全用在这一路来消耗。
他的魂体越发得淡。
点滴莹尘淹没在雨雾之中,徐鹤雪一手扶柱,满身的伤口又在撕裂,他疼得恍惚,往前两步,却又倏尔停驻,回过头,他看见在厅中出神的宦官。
他并不记得这个人的样子。
因为他当初离开云京时,此人不过才十一二岁。
徐鹤雪转身,清癯的身形融入雨雾里。
可脑海里,却总有些人声在盘旋
“张相公亲自收拾了杂物,在院子里烧了。”
“亲手烧的。”
“张相公对那逆臣,情义早绝。”
徐鹤雪不禁抬首,青灰朦胧的天色里,檐上垂脊,鸱吻如栩,恰似当年春风得意马蹄疾,他在老师府中敬听教诲。
“子凌,盼尔高飞,不坠其志。”
老师满含期许之言犹在耳。
可终究,
十四岁那年,他与老师的殷殷期许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