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姨仍旧上下打量着他,眼神狐疑“所以你究竟是什么人山可不是随随便便谁都有本事进去的,你不仅进去了,看架势还摸到内殿,偷窥到了我家公子与瞻明仙主起争执,竟仍有命能活着出来,这滔天的本事”她一边说,一边步步逼近,想要看清对方的脸。凤怀月被她逼得后背恨不能陷进墙皮里,躲无可躲,只好举起手投降道“好好好,我说,我是个贼。”
话还没说完,脑袋就挨了一棒子。春花姨骂道“还不肯说实话方才少说也有上千人看到了那只梦貘,消息传到外头,几位仙主定会将整个三千市都翻上一遍,到那时,可就是仙督府的人来查你了”
凤怀月心里暗暗叫苦,觉得自己怎么到哪里都躲不久。他盘算了一下再度跑路与干脆摆烂被抓的后果,问她“你家公子与瞻明仙主,两人究竟是哪种关系”
春花姨回答“哪种我家公子被猪油糊了心的那种,凭他当年的风流才貌,想要什么样的佳人没有,却偏偏成日地与那黑面煞神纠缠不清,连我多说两句,他都要心疼地去护着。”
凤怀月扶墙站稳,心情复杂地想,原来三百年前我当真爱他如狂。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了一个问题,他尽量面不改色地问道“那瞻明仙主呢,对你家公子又是何种态度”如果只是逢场作戏,那就太好了,如今我失忆,他不爱,大家正好相逢一笑,无事发生。
春花姨道“瞻明仙主,我就没见过那么诡计多端的男人,一天到晚就知道买珠买玉买宝石,将人往山里哄,偏偏我家公子就吃这一套,回回被骗得五迷三道,你说气不气人”
凤怀月当即拍板下结论“只是送送东西那依我看,这也瞧不出几分真心”
春花姨斜睨“你若在三百年前就有这觉悟,何至于将我气出毛病。”
凤怀月“欸”
春花姨拍了他一巴掌,忍不住笑骂道“我都说了,旁人可没本事进山内殿前两天外头人人都说瞻明仙主救下了公子,我还不信,没想到竟是真的。”她一边说,一边干脆利落地卸除易容,露出一张明艳美丽的面孔,又道,“公子这还认不出我吗”
凤怀月完全没有阻止对方的机会,就这么被迫重逢故人,他脑海里一片浆糊,压根想不起来这名美艳妇人的身份,但眼见对方那丰腴的身材已经朝自己热情压来,只能被迫一抱,道“但我当真不是那位凤公子。”
“胡说”春花姨道,“这张脸虽变了,爱看热闹的性子,爱吃的菜色,可是一样都没改。让我猜猜,是又同瞻明仙主吵架了,所以易容跑来三千市里躲着他我就说,好端端的突然唱什么大戏,敢情是为了骗你出去。”
凤怀月依旧坚持,不是,我真的不是。
春花姨道“那你将易容撤了,也给我瞧瞧。”
凤怀月在这方面是不会扭捏的,他爽快将易容符撤去,再度露出那张红黑粗野的面孔。春花姨睁大眼睛凑近看,看了半天,忽然用尖尖的红指甲往上一挑,那张面具登时翘起一个小角最朴素的易容手法,往往也只需要最朴素的攻破方式。凤怀月大呼轻敌,转身想跑,却被春花姨一把压住,右手轻松一撕,这下便再也藏不住了。
凤怀月“”
春花姨虽说早已认出了他,但现在千真万确看到脸,依旧有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也不知这久别重逢是该笑还是该哭。凤怀月捂着脸在地上蹲了一阵,见对方没动静,便抬头一瞄,就见她正红着眼眶看自己,像是高兴极了,又像是伤感极了。
“我还当再也见不到公子了。”她说,又拉着他站起来,叹气道,“当年那事,我就该早些听公子的,千不该万不该与姐姐联手去包庇那畜生,结果不仅连累公子,还害的整个白家覆灭,姐姐命丧黄泉,我也”她敲敲自己的假腿,“算是报应。”
听起来像是一段惨烈往事。凤怀月不劝也不是,劝又不知该从何劝起,他并不清楚对方的身份,所以也不想过早暴露自己失忆的事实,只能笼统安慰一句,都过去了。
“不,远没有过去。”春花姨恨道,“我一直隐姓埋名躲在这三千市里,就是知道那畜生定然还会再来,这回我可不会让他再跑了,哪怕豁出去,也得给姐姐报仇”
此时又有人下了暗道,听声音正在朝这边过来。春花姨来不及多言,匆匆一把拉起凤怀月,带他向另一头跑去。她对这一带显然极为熟悉,左拐右拐,两条木腿行动如风,不多时便回到地面,回到了熟悉的巴蜀小菜馆。
凤怀月重新戴好面具,道“我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