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后,电梯缓缓上行,电梯屏幕显示1817101
钟庆靠着电梯壁,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谁能想到呢,在今天上午时,他还是个丢了工作的社畜,下午就被地府看中了。
回想起关于“节能减排”的方针,他越发唏嘘,也是,思考一番,地府几乎是个纯纯的非盈利组织。单说一个18层地狱,下刀山火海油锅,买刀买燃料买棕榈油,固定资产花费极多,还不能盈利。
电梯抵达25层,钟庆来到现单位,这个快要散伙的杂志社,重返到正常的世界。
一切都像他离开之前一样,打包的打包,话别的话别,没有谁想起来,刚才把钟庆落在电梯里了。但是,活人的世界真好,起码不会有谁把舌头吐出来比心呀。
收破烂的老头上来了,把几十斤的旧杂志卖掉,老同事们一起凑在搬空的办公区中央喷香槟。
主编跟大家一一道别,走到钟庆这里时,拍拍他的肩膀“虽然已倒杂志没了,但我还是觉得你适合做纸媒,或者写书也行。”
他几乎是看着钟庆成长,十多年了,眼盯着他从一个大学生写手,逐渐成为一个成熟的编辑。纸媒对作者要求非常严苛,唯有越来越刁钻的市场才能磨砺出越来越优秀的作者。作为杂志主笔之一,钟庆也曾拥有过小批量的读者粉丝。
钟庆点点头,谢谢主编。
“不过呢,年轻人终究是阅历不够,不能表达出更深刻的东西。你之前太喜欢宅在单位里写稿了,要出去,要历练。多采访点厉害的角色,写点儿新鲜的、刺激的选题,别平庸,平庸正是深刻的敌人。”主编跟他碰了碰杯。
最后,大家一起举杯,接二连三地说纸媒不死写手永存希望他们中至少有一个能前程似锦,把纸媒带活
离开单位,分批次下电梯。钟庆这回不再走神了,他跟在同事们的身后,到了一楼,阔步走出去,乌云密布,雨要落下了。
一路公交后,钟庆回到芳菇园小区,来到自己的租处。文字工作者的工资一贯不高,作为标准京漂,他以前还住过地下室,后来有了稿费和工资,才搬到地上来了。这个小区虽然很老,但是多数为原住民老年人,大家关系很好。
推开屋门,正在厨房炒菜的小郭偏了偏头。他跟小郭在大学时就是舍友,毕业后,钟庆去了已倒,小郭去广告公司做文案,两个人也一直住一块儿。
他倚在厨房门边上,看小郭一下一下地颠锅。呲拉呲拉的热油声里,西红柿炒鸡蛋的香气扑鼻而来。室友的面孔在蒸汽中温柔且模糊。
“你今天”小郭在装盘的间歇,扭头看了一眼钟庆,“脸色好差呀,是不是领导虐待你,我最近也在被工作虐”
“嗯,不是被虐是我们社倒了,我在找新工作了。还有一家杂志社想要我,不过他家选题有点偏。”钟庆说。
室友开始做风干笋炒肉,腊肉的咸香被风干笋的味道激活,混在一起,充盈着让人口水直流的烟火气。
“没关系啦,你们已倒卖得确实不太好,我早就觉得你该跑路了。新杂志能有什么难的呀,到时候我帮帮你”
“你先去打游戏吧,等我把菜炒好了,就叫你。”
小郭总是这样,这么多年,用自己的绝佳厨艺,给钟庆满满的慰藉。
“饭好啦”小郭在外面叫他。
于是钟庆走出去。不过刚一开门,他就被面前的场景怔住了。
在室友的背后,像是燃起一场火。熊熊滚滚的、黑色的煞气,从肩胛骨的位置冲破与那身白色的睡衣相比,这煞气狰狞且邪恶,填满了整个厨房。
在室友的脊椎位置,竟然还有黑色的血,一滴一滴地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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