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九点半,两辆黄包车在蓝磨坊门前停下,率先从车上下来得是罗猎,他身穿黑色西装,头戴文明帽,外披黑色风衣,身材挺拔风度翩翩,随后下的是瞎子安翟,一身驼色西装,只不过西装并不合体,前襟的扣子扣不上,大敞着露出突兀的肚子,显得格外醒目。
虽然是晚上,瞎子仍然带着墨镜,这可不是为了装模作样,到了夜里,他的目光就变得格外锐利,能够清楚看到暗夜中的景物,不过也有个缺点,害怕强光的刺激,上帝为你打开一扇门的同时必然会关上一扇窗,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
罗猎点烟的功夫,瞎子摸出铜板付给车资,看到其中一个车夫收到铜板之后仍然伸手朝着自己,瞎子凶巴巴道:“干什么?不够啊?”
“先生,拉您一个等于别人两个……”
“信不信我揍你啊!”瞎子扬起拳头,瞪圆了一双小眼睛。钱还在其次,拿自己的体重取笑,是可忍孰不可忍。
罗猎那边已经摸出几枚铜板递给那车夫,顺手扯着瞎子向大门走去。
瞎子仍然愤愤不平:“老子最讨厌这帮狗眼看人肥的东西。”这词儿是他的加工改良。
罗猎将抽了一半的香烟塞到他嘴里,瞎子抽了一口,马上就想起了什么,噗!地一口吐了出去。烟头在夜空中潇洒地划出一道弧线,然后准确无误地弹射在一名青年军官的身上。
青年军官身穿黄绿色军装,外披同色毛呢大衣,黑色高腰皮靴擦得锃亮,黑色羔羊皮手套,挺拔英武的身姿包裹得严严实实,就连苍白冷峻的面庞也笼罩在硬壳大檐帽的阴影之下,他愣了一下,脚步停顿在那里,低头看了看胸前被烟灰弄脏的地方,有些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瞎子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满脸堆笑地走了过去,伸手帮助那青年军官拍打身上的烟灰:“长官,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的手刚刚接触到青年军官的身体,就被对方一把抵住了胸口,极其粗暴地推了出去,如果不是罗猎及时扶住他的后背,只怕此时已经摔了一个重重的屁墩儿。
瞎子明显被惹毛了,仰着大脸指着那名青年军官:“你什么意思?”
罗猎一边拉下他的手臂,一边向那名青年军官歉然笑道:“不好意思,我兄弟喝多了。”
青年军官冷冷瞥了罗猎一眼,没有说话,大步走入蓝磨坊的大门。
等到他的背影消失,瞎子方才愤愤然道:“牛逼什么?靠!一个小小的少校也敢摆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