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三寿背朝教堂的大门坐着,右手端着旱烟,和瞎子脸对着脸,只不过瞎子的脸是倒着的。瞎子的背后不远处就是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受难像,如果可以选择,瞎子宁愿跟耶稣换个位置,毕竟人家是头朝上站着受难的。
瞎子的视线被穆三寿挡着,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罗猎和叶青虹并肩走入了教堂。
穆三寿虽然听到了脚步声,可是他并没有回头,拿起一根寸许长度的钢针刺入烟锅儿之中,然后把头歪向右侧对着和田玉烟嘴儿用力啜了两口,烟丝随着他的抽吸忽明忽暗,钢针的尖端却在短时间内已经被烧得通红,这根钢针是特制的,尾端嵌入一个精工细作的黄花梨手柄,平日里是穆三寿用来通烟嘴的工具,不过此刻他显然又想到了别的用场。
通红的钢针凑近瞎子的小眼睛,虽然还相隔一寸,瞎子却似乎已经感觉到了烧灼的痛感,吓得惨叫起来。
穆三寿道:“知不知道烧红的钢针刺入眼睛的后果?”
瞎子用力闭上眼睛,周身的肥膘无一处不在颤抖。
大门处响起罗猎镇定的声音道:“小小的眼球在短时间内承受那么多的热量,必然从内部膨胀,然后整个炸裂开来,三爷还是离远一些,不然很可能会被溅得满头满脸,瞎了他的眼睛是小事,弄脏了您老人家的衣裳可不好。”
穆三寿听到这番话唇角露出讳莫如深的笑意。
瞎子却如同看到救星一样睁开了双眼,声嘶力竭叫道:“罗猎,救我,救我!”
穆三寿仍然没有回头,看着那根钢针迅速降温由红转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这么肮脏的事情,我是不该亲自动手。”收起钢针,招了招手,手下人送上一把小刀。
罗猎看得真切,那把小刀正是自己的,在蓝磨坊的时候,他出刀的本意是阻止陆威霖伤及太多无辜,想不到穆三寿居然将现场失落的飞刀搜集起来,穆三寿捻起飞刀,贴在瞎子因充血而变得紫红的脖子上:“是不是涨得很难受,要不要我帮你放点血,缓解一些压力,那样就会舒服许多。”
瞎子惨叫道:“穆三爷,您就是我亲爷爷,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话没说完,穆三寿已经收起飞刀,扬起右手狠抽了他一个嘴巴子,然后缓缓站起身来,两旁的烛火为他强大的威势所迫,猛烈抖动起来。
罗猎道:“穆三爷,您老也是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犯不着跟我们这些小人物一般计较,就算要打要杀,是不是也选个别的地方,毕竟这里是教堂,咱们中国人有句老话,举头三尺有神明……”
“屁的神明?我穆三寿要拜也是拜忠信仁义的关二爷!洋人的神仙在我眼中屁都不算!”穆三寿霍然转过身来,深邃的双目迸射出摄人寒光,手下人也因为他的爆发而心惊胆颤,无论是敌是友,罗猎对穆三寿也暗自佩服,此人能够横行黄浦绝非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