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弘殷出得东宫,直取清华宫。
傅皇后闻讯早早就出门相迎,可还未行等完礼,周弘殷已是越过她先行进了殿中,扶桌坐于椅上,也不说话,先缓了两息,才同跟来的黄门官道“去把西边收拾收拾。”
那黄门急忙领命退去。
傅皇后跟得进殿,面上神色不定,视线却是忍不住跟着那黄门往外走。
周弘殷见她这模样,忽的道“西边宫殿里头,平日里都是些什么人出入”
夫妻几十载,早些时候或许还有些患难之情,然而至于今上继位之后,一则打压、冷落傅家一脉,从不给皇后面子,二则他本就是个莫测反复的性子,前几年重病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已经不是简简单单“不好伺候”四个字可以形容。至于后头宠信星南大和尚等人,恶言骇行,屡屡不绝。
所谓伴君如伴虎,全然没有说错。
傅皇后战战兢兢多年,原来还小心应对,后来发现多做多错,少做也错,哪怕不做都会被盯着,哪里还不晓得自己是碍了眼,可彼时天子大权在握,而自己家中已无多少助力可言,又兼两个儿子渐长,也并非没有凭恃,只好强忍着同丈夫耗下去,看谁人命长。
眼下看到周弘殷此刻行事要拿儿子开刀,绝无可能善了,她也再懒得陪小心,而是冷笑一声,道“妾身这清华宫中一言一行不都在陛下眼目之下,至于西边宫殿,更是早有禁卫看管,陛下此刻来问,妾身哪里知晓,不如问自己来得快”
周弘殷勃然大怒,喝道“竖子如此贼逆之心,全是你这贱婢养出来的”
他气力不足,声音里头还透着几分虚弱,可骂起人来脸上表情扭曲,语义更是尖酸刻薄,全不似天下之主。
纵使傅皇后对待丈夫时,一颗心早已如同枯木,此时听得他如此辱骂,口称“贱婢”,却是不免色变,只到底知道两人不同寻常夫妻,又当此之时,哪怕为了儿子,再多的气也都只能咽下去,索性捏着拳头,闭口不言。
周弘殷正在气头上,又如何肯放过,旋即厉声喝问道“那小子平日里私勾大臣,暗藏违禁之物,不忠不孝,难道当我是个死的”
骂自己时,傅皇后可以不做理会,可骂到儿子头上,还冠上“不忠不孝”这样的帽子,她却是再不能只是听着。
大魏以孝治天下,更遑论周弘殷是君又是父,他有此权威之位,当真要在外人面前说周承佑不忠不孝,又有心逼迫的话,未必不会逼得儿子以死明志。
她当即大声驳道“陛下何出此言,承佑眼下才几岁他平日里忠君孝顺,无论是于朝于国,还是于孝悌一道,哪里做得错了”
又道“至于什么违禁之物,难道他竟不是太子他如此年轻,哪里就差这一点了”
这话不说还罢,一说之后,浑如火上浇油。
周弘殷自上而下甩出一本折子到地上,那折子没有锁边,哗啦啦的白纸一下子跌开,露出里头密密麻麻的字迹,半张在傅皇后前头。
“须叫你死的不冤”
他冷冷道。
傅皇后不怒反笑,也不去捡那折子看,而是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更何况这小小的禁宫当中,陛下说是便是,还有什么可查的”
又道“妾身只叹承佑,自小上进,满腹孝悌之心,却被小人所诬”
她指着地上折子,质问道“事到如今,我只问陛下一句难道承佑就当真等不得这几年吗,难道这大魏不是子承父位,竟要他兵行如此大逆不道”
周弘殷冷冷道“你母子二人,早以为我活不得几年了吧”
傅皇后情急之下张口说话,气冲于脑,哪里想得那样周全,被周弘殷寻得其中一处错处问,却是一时语塞。
若说不是,着实又是她心中所想,遮掩不得,若说是,又如何能说。请牢记收藏,网址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