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建军觉得她就像一个行走的刺猬,是专门来扎痛他的心、让他难受的。
每一句话都能勾起他的愧疚,没有哪个女人像她那样厉害。
“又没说不让你一个人,我给你收拾收拾好吗。”
但赵兰香很快拉出几块木板,这是当年他们结婚的时候购入的一张架子床。因为刚开始蒋建军是和她分房睡的,后来不分房了,这张床也没扔,拆成了木板存放在储物柜里。赵兰香就这样用着拆散的木板,三下五除二地架起了一张床,她有条不紊地清理着板床、铺上毯子、被子套上被套,动作利落又有力。
她一个人扛着比她还大的床板的时候表情很平静,力气看起来很大、动作也很迅速,仿佛男人不在家的每一天,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忙碌而坚强地度过的。
蒋建军看着她这样有力又辛苦的模样,喉结滚了滚,胸口有些闷得难受。
有些事就像一个开关,没有打开一切都安然无恙,摁下了之后仿佛如决堤的洪水,把尘封的东西都暴露了出来。
这些日子以来蒋建军从不敢回想过去,只要脑子里仔细想想,整个人都不好受。
“晚安。”
他凝视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再看看她恬静的睡容,头一回尝到了满肚子的话却无从开口的茫然。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
蒋建军在积极寻找治疗赵兰香的法子,曾经带她去看过心理医生,她确实有严重的抑郁症。春天来了之后,大院里的小孩儿陆陆续续上学了,带走了热闹,也带走了她的快活。
最后还剩下年纪比较大的小胖因为户口的原因没有落下学籍,一直呆在大院里没能去上学。
蒋建军已经几乎能够想象得到小胖走了以后,她的生活会变成何种模样。
他开始寻找能够转移她的注意力的事情,再给她一个孩子的念头疯狂地在他的心中扎根。
他们的年纪都不小了,如果那个孩子能保住,他们也算是“高龄”父母了。这几年如果再不要孩子,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但蒋建军带她去做了一次身体检查,看完检查结果的他脑子轰然地炸开了,一片眩晕。
妇科主治医生斟酌地道:“赵同志的身体条件本来也不太好,加上这次小产,孩子的月份太大了,伤了她的根本。她现在年纪也不小,属于高龄产妇了……生育的风险很大。”
“建议不要孩子。”
蒋建军拿着病例在窗边深吸了好几口气,目光看向远方的时候一片模糊。
他有些明白为什么赵兰香总爱眺望远处,因为对着景物的时候,人可以毫无顾忌地流泪。没有人会笑话你的脆弱,也没有人会发现。眼眶含着泪水的时候,看着万家的灯火就像一双双深情的眼睛。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永远地失去了他的孩子,夺走了她做母亲的资格。
蒋建军默不作声地把病例撕了,让医生重写了一份。拿着这份“伪造”的病例,他镇定地去找了赵兰香,含着淡淡的笑。
“医生说你的身体恢复得很好。”
“以后饮食要均衡,多吃肉多吃蛋白质高的食物,很快就能恢复健康了。”
街上的人非常多,市中心人山人海,张灯结彩甚至还放起了烟花,蒋建军来的时候浑然无觉,但做完检查开着车回家的时候却感受到了节日的气氛。原来是中秋到了……
他在路边的花店买了一束玫瑰花,递到了赵兰香的怀里。
“送给你的。今天是中秋,咱们回爸妈那边吃顿饭,怎么样?”
他停顿了一会儿,看见了赵兰香摇头,苦笑道:“好吧,那咱们就在家里吃吧。”
他打了电话回家通知父母不回家过节了,顺道去菜市买了很多菜,准备做一顿丰盛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