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倾今天很早就去外地出差了,回宁市的路上下起了小雨,抵达宁市后天已经黑了,他还要赶回公司和技术部几个领导碰个头,司机师傅开了一天的长途,他便让司机先回去休息,不用等他了。
等他工作结束后,奔波了一天到底感觉有些疲劳,所以孙宁在送赵倾回去的路上,他坐在车后闭目养神。
孙宁已经习惯这样的赵倾,似乎只要脱离工作状态,绝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有时候孙宁也会好奇,这样一个生活如一潭死水的成功男人,当真除了事业就没有其他了吗?可从赵倾身上得到的答案,似乎是肯定的。
就这样车子不疾不徐地开了一路,也许是今天起得太早的缘故,赵倾的精神并不太好,即使闭着眼也无法安宁,他索性睁开眼看着窗外,雨水打在玻璃上,朦胧了街道,掠过的街景像慢镜头里的画面,虚幻,漂浮。
所以直到那个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时,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车子从她身旁掠过,赵倾才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落下车窗对孙宁说:“停一下。”
……
楚楚站在天盛家园斜对面的公交站台边,她整个人看上去糟糕极了,像是刚从地狱爬回来似的,头发湿漉漉乱糟糟的,身上的外套还很脏,就连脚上的鞋子都湿了。
她垂着视线,眉头微微皱着,风夹杂着雨点打在她身上,她感到有点冷,于是双臂紧紧抱着自己,那个表情可真像丢了一个亿。
可此时,她并不是在为一个亿烦恼,她在为几十块钱烦恼,她手机碎了开不了机,身上身无分文,这里离她住的地方很远,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她已经走不动了,冷得一步也走不动了,她能背得的手机号码不多,她不想打回家里让唐教授和妈妈担心。
唯一能记得的,似乎都已经无法在这个时候拉她一把。
一辆黑色的车子从她面前掠过,又慢慢退回到她的身前,车门打开,后座上走下来一个男人喊了她一声:“楚楚?”
她才抱着胳膊如梦初醒地抬起头,当看见赵倾那么不真实地出现在她眼前的这一刻,无数纷乱交杂的情绪在她胸口瞬间爆发,她就这样杵在站台上,隔着几步之遥盯着他,眼里仿佛藏了几个世纪的轮回,那些激动的喜悦、痛苦的决裂、重生的希望、现实的残忍全部化作此时让她无力招架的重拳,压垮她全部的强撑。
可她依然就站在那,顶着一副躯壳安静地盯着赵倾,没有动,也没有出声,明明就几步的距离,却像隔着山川、河流、无法跨越的荆棘。
赵倾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随后微微拧起眉:“你这是要去哪?”
唐楚楚这才终于有了点反应,她死死抓住自己的衣服,压住声线里的颤抖努力挤出两个字:“路过。”
赵倾的视线落在她狼狈不堪的衣服上,声音里隐着些许担忧:“你怎么搞得这么脏?”
楚楚依然就这样盯着他,盯着他深黯的眼底,俊朗的轮廓,整个人隐在挺括的黑色西装下,如此雅人深致,又光华夺目,她真的挺替他高兴的,如果说之前只是希望他好,现在则多了一份庆幸,庆幸他好好的。
赵倾又唤了她一声:“楚楚?”
楚楚哽咽了一下,手指微微颤抖着对他说:“不小心蹭到了。”
她在对他笑,可那样的笑容落在赵倾眼中却格外刺眼,他知道楚楚在撒谎,在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情绪,她狼狈的样子,湿漉漉的头发都传递出一种讯息,她已经在大街上待了很久,而她空洞沉痛的眼神,和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身影,都让赵倾感觉,她遭遇了某些事,某些不愿让他知道的事。
赵倾沉静地对她说:“这么晚了,你去哪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