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议事厅回到自己院子,刚近午时,易锦正在厨房做饭。
金暮黎走入内室,默默对镜。
谁能知道这副卖相不错的皮囊下,早已换成另一个人的灵魂
异世记忆和原主记忆两相融合后,她好像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穿到这具身体里。
太惨了。
两人的遭遇都太惨了。
这个世界的人,发色各种各样,有黑发,红发,黄发,还有灰发或褐发,所有发色皆正常,唯有白发被视为不祥。
而原主,偏偏打出娘胎就是白发。
不祥也就罢了,又偏偏被算为孤煞之命,谁靠近她,谁就会被克死。
爹娘自是不信。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何况他们就这么一根独苗,即便半信半疑,也不会舍得扔。
结果,三岁时,她娘真的死了。
五岁时,爹又病故。
从那以后,谁都不敢和她多言语,更别说养她接济她,一个个见她就跟见了瘟神似的,全都躲得远远的。村里小孩儿还用石头砸她,大叫着让她滚。
五岁的孩子,硬生生被逼走了。
从此后,她便以乞讨和捡菜叶、烂水果为生,在流浪中饱受冷眼与欺凌,直到遇见说她根骨奇佳的师父,将她从人贩子手中救出,带回山中。
她终于有了亲人。
尝尽苦楚的她,极为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稳定生活,每日都勤学苦练。
且始终不敢将村民骂她是瘟神、克死爹娘还把她赶出村的事告诉师父。
她心里虽担忧师父会不会也被自己克死,可又实在害怕再被师父赶走。
所以她一直战战兢兢瞒着。
好在,师父不仅没被克死,且连大病大灾都不曾有过。
她心中窃喜,也越来越安定,不再惶恐。
可没想到,当她的稚嫩脸庞随着时间推移渐渐长开后,师兄师弟们投来的目光便越来越多,而师姐们,则越来越嫉妒。
开始时,她们只是用恶毒言词口头谩骂,后来则变本加厉,陷害污蔑,什么偷东西,什么与谁有染,将一桶桶脏大粪,毫不留情地往她身上泼。
到了最后,她甚至被故意堵在僻静之地遭受群殴,七八只拳头猛砸她的头。
她们避开她的脸、手、脖颈、胳膊和小腿等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狠打猛揍她的胸背腰腹和大腿,甚至用针扎。
一次,两次,三次
她吃尽苦头。
然而,她却没有告诉师父只言片语,只红着双眼握紧双拳暗暗发誓要尽快学成,然后百倍千倍报复回来。
能被师父亲口评定根骨奇佳,还把她带回山中收为徒弟,可见其天赋有多高。
她没有让师父失望。
入门修炼不久,丹田里便结了丹珠。
丹珠由赤色变成橙色,又从橙色变为黄色,最后,到十五岁时,变成绿色。
她默默承受八天来一顿的暴打欺辱,不声不吭。哪怕她们将她装在网里,挂在寒潭洞中,任由寒气侵身,也咬牙坚忍。
她这么做,一是她们太狡猾,没有在她身上留下明显外伤,且事情都发生在无人之地,她们定会矢口否认。
二则,一旦告状揭发,就要脱衣服展示皮肤上极为细小的针孔罪证。这对一个正在发育的女孩来说,实在太过羞耻,太过屈辱,她宁愿捂着忍着,也不肯扒光衣衫给人瞧。
除了这两点,她不声张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她要借此鞭策、逼迫自己更加努力,更加拼命,无论炎夏寒冬,都日夜修炼,不懈怠半分。
突破为绿灵士那天,她依然没有主动测试灵力级别、让长老记录在册,而是找到那些曾经欺负过她的师姐,先用匕首将她们的舌头搅碎,再把她们的手筋脚筋一根根挑断,然后扔进山谷。
不料,其中一人命大,且求生欲极强,竟从山谷里一寸寸爬了出来。
残害同门事发。
上上下下一片哗然。
她自知难逃严厉惩罚,连夜离开。
可若一个门派想抓回门中弟子,她又如何能逃得掉
她不愿束手就擒接受酷刑,便举鞭奋力反抗,但门派力量太强大,最终,她还是中剑无数,倒在了血泊中。
无人收尸。
等着被兽撕鹰啄。
她金暮黎就是在那个时候穿过来的。
有时她会想,既然自己能占据这具尸身,那么原主的灵魂,是不是同时穿到另一个世界,与她作了交换。
片刻之后,她摇头苦笑。
代替自己在那个世界活下去,同样不是什么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