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过,寒波荡漾,金灿灿的银杏叶蝴蝶似的翩翩飞舞。
湖畔边的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好像要把一辈子的话都在今日说完。
邬宁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看着这一幕,使劲的咬了一下牙,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所以更恼火了,余光瞥了眼郑韫,冷声吩咐道:“找个人去听听他们嘀咕什么呢。”
郑韫:“……陛下想知道,不如光明正大的去听,这四面透风,连棵树都没有,叫人往哪里躲?”
“哼,肯定心里有鬼,生怕隔墙有耳,才找这么一个四面透风的地方,你说是不是?”
“陛下以为慕常君与荷露之间会有什么鬼?”
“你倒问起朕来了。”邬宁老大的不痛快,一把将手里的马鞭子攮到郑韫怀里:“难道朕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吗?”
邬宁从军营赶回来,已经骑了好一阵子的马,鼻尖和脸颊都叫又冷又冲的冷风呲得有些干红,总是湿润的唇瓣也显露出皱巴巴的纹理,倒是那双眼睛,含着一汪水雾,温温热热的,一直流淌到郑韫的心里。
究竟是从几时起,对她有了非同一般的心思,郑韫记不太真切了,回想过往,似乎是某一次燕柏来宫中向皇后请安,邬宁拖着华贵的裙摆,一路跑过深幽长廊,长廊两侧盛烈明媚的夏花随风摇曳,长廊尽头是身着白衣,端方儒雅的少年郎。
她兴高采烈地唤他“表哥”,而他温柔中又带着些许无可奈何:“阿宁,慢点,小心摔倒。”
郑韫站在阴暗的角落,悄无声息的被嫉妒吞噬。
可那个时候,郑韫只以为自己是嫉妒燕柏,憎恨燕柏。虽然这些仇怨与燕柏无关,但郑韫总觉得燕柏偷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人生,若没有发生那些事,他身为伯爵府世子,大抵也会如燕柏一般从容平和。
而他真正察觉到自己的心意,是在先帝驾崩的那一夜。
大雪飞纷,冰封千里。
偌大的皇城也被皑皑白雪覆盖。
邬宁坐在大殿外冰冷的石阶上,环抱着双膝,眼泪凝成一颗颗透明的珠子。
郑韫得到的命令是为她穿好孝衫,陪她完成先帝的丧礼,以及三日后的登基大典。
“陛下,当心着凉。”
先帝尸骨未寒,继位诏书尚未昭告天下,各方兵马皆蠢蠢欲动,谁都不知下一秒会生出怎样的变数,可郑韫已然改口称她为帝,将狐裘披在她肩上,替她挡住冬日里刺骨的寒风。
邬宁抬起头,双眸赤红,含着恨与泪:“你们联起手来害死了我父皇……”
所谓你们,是大殿之内送别先帝最后一程的太后和权臣,是新帝的骨肉至亲。
郑韫应当如平日里一般,不给这总任性,总惹祸,总让他去收拾烂摊子的小公主好脸色,应当彻底击碎这场华丽的美梦,让小公主接受无法扭转的现实。
可他的心像被捏碎了似的痛,他很想抱一抱他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