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年包裹在衬衫之下,因而过分苍白的肌肤上落下一点鲜明的墨色,然后那一点延伸成线,顺着胸骨稳稳地下拉至脐下丹田气海。浓黑的线条在丹田中央陡然转折,向腰身右侧绕去,卡着睡裤的腰线重新划下了一道横线。
江寄夜的身材其实并不算特别好。
他虽然一直在锻炼,可不知哪边的遗传出了错,天生的骨架小、肌肉薄,腰身从侧面看更是单薄得一只手就能圈过来。因此绕着腰间的那条线也画得匆促,还没来得及转动手臂,线条就从侧面滑向了背后的腰窝。
顺滑的笔触因为肌肉轮廓起伏停了一下,犹豫着离开原处,落到了丹田正后方凹陷的脊椎骨上。
厚软的棉质睡衣压在笔杆上,挡住了笔尖往上滑的走势。他低头看了一眼虚掩的衣领,两片衣襟间断断续续露出的,笔直准确的气脉线条,果断地扒了右半身的衣服。
殿里虽然有监控在,但反正录下来的影像也只有他自己能看,而且他这是为了引气过程做得更到位,哪怕给人看见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江寄夜就把剩下那一半儿衣服往外扒了扒,重新握着笔找到记忆中那一点,顺着凹陷的脊柱缓缓上滑。到胸骨的位置便倒了手,反手抓着笔将这条线拉到颈椎,然后低一低头,纤细的脖颈和因为没什么斜方肌而显得格外单薄的肩背稍稍拱起,颈后的大椎骨伶俜地支出来。
冰凉湿润的尼龙笔尖顺着隆起的颈椎骨上行,墨线划出一条局促的短线,没入与它同色的碎发中。
再往上就要通过大脑术语叫识海。他照了这么多年镜子,未必连自己头部的中线都找不着,倒也不一定要把脸也画成两半了。
他把白板笔倒过来,圆润的后盖从划过脸部正中起伏得堪称峻峭的线条,顺着过分修长的颈项滑到最初落笔的的颈窝中。
就是这条路线,没问题。
江寄夜丢下白板笔,拉起那半扇睡衣,把面前的笔记本挪到身后,平心静气地开始修行。
深吸一口气,吞咽下去。
想象它通过人体内气脉流向中丹田、下丹田沿平缓的曲线滑向后方,再在两肾间转升向上丹田,过识海重新落入鼻腔,最后吐出一口浊气。
闪动着微茫光彩的灵气随着呼吸吞咽飞快地涌入他的身体。大殿内原本平静的灵气场就好像盛满水的容器下忽然被戳破了一个洞,因为流逝速度太快,在空中卷起一道泛着灵光的湍急涡流。
来不及吸收的灵气在他身外被压成一片常人看不到的稠厚光流。荧荧烁烁的幽光如同一层光茧包裹住他,穿透厚实的睡衣,在他周身上下轻盈地流动。
被抽走灵气的空间霎时显出一种奇异的空旷感,很快又有浓郁的灵气从地下的灵穴被抽上来,填补了原有的空缺。流转的灵气冲刷过默然伫立的神像,将神像注视下方的双眼染上一层薄薄的、灵动的光彩。
在神像注视下江寄夜也同样感觉到灵气聚成的风吹过肌肤。风力微弱而舒缓,但却十分清爽,细腻温和的凉意从身外透到体内,吹得大脑更加清醒,观想灵气运转的过程越来越顺畅了。
他甚至感觉自己不用再回忆和想象灵气运行线路,体内就真的有那么一道微凉的气流在沿着他画过、记过、想象过的路线自动流转着
不知过了多久,江寄夜缓缓睁开了双眼。
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已变了一幅模样。
这么说来有些夸张,但在睁开眼之后,他感觉自己已经能“看到”天地间的灵气了。
就好像他二十几年来都看着标清电视,忽然间换成了8k高清。清晰度高到可以清楚看见院中花瓣上细细的绒毛;看到晨露从树冠内一片叶子尖上坠落,砸在下方细弱的叶梗上,碎成星星点点更小的水珠滚落下去。
他甚至能看得到周围空气中多了一种极微弱的色光,随着他吐出最后一丝残余灵气的动作微微波荡。触目所及的一切都罩上了这种轻柔浮艳的光,比昨晚入定前的印象中更加明丽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