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九成的百姓供养着那仅占一成的世家,可世家占据了天下的财富与权柄,却只顾自家传承,全然不顾天下百姓的死活。”
曹昂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听完周瑜这番话,喉结滚动了一下,沉声道:“公瑾是说……世家才是乱根?”他想起那些盘踞州郡的望族,想起朝堂上互相包庇的门阀,眉心拧成了川字,“可灵帝扶持十常侍,到头来反被宦官所制,这难道不是饮鸩止渴?”
周瑜端起酒壶,给曹昂续上半杯酒,酒液在盏中晃出细碎的涟漪:“十常侍本是天子手里的刀,奈何刀握久了,也想反过来割握刀人。何进更不必说,一个屠户出身的外戚,刚摸到世家的门槛就忘了本,转头帮着世家打压皇权——这便是世家的厉害,他们不需要刀剑,只用‘荣华’二字,就能让你心甘情愿交出刀。”
曹昂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一声:“照这么说,天下大乱,竟是无解了?”
“解自然有解,”周瑜指尖叩着案几,目光锐利如锋,“就看敢不敢动真格。把世家攥在手里的土地还给百姓,把他们垄断的权柄分到寒门手里——只是这话,如今敢说的人不多,敢做的,更是凤毛麟角。”
曹昂望着杯中晃动的酒影,忽然想起家乡那些被世家强占了田地的农户,想起他们树皮充饥的模样,拳头不自觉攥紧:“若真能如此,纵使粉身碎骨,我曹昂也愿一试。”
周瑜看着他眼底燃起的光,举起酒杯:“好一句‘粉身碎骨’。子修,这杯酒,敬你这份心。”
一杯酒尽,周瑜将空盏轻顿于案,眸色沉了几分,续道:“我与孟起、伯符早看透这乱象。当年平定吴郡江东时,便借山越之手清剿世家,手段或许激烈,却也让那些人暂且敛了锋芒。只是长安之变,孟起兄‘假死’的消息传来,伯符为报兄仇起兵,终究还是遭了暗算——他的死,江东世家在背后没少动歪心思。”
曹昂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错愕:“竟有这般曲折?”
“是啊。”周瑜轻叹,指尖在案上缓缓划过,似在描摹无形的阻碍,“世家就像附骨的毒瘤。遇着精才绝艳的,便不择手段拉拢同化;若不肯屈从,便会被他们视作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只要这些人攥着财富与权柄不放,这天下即便一时一统,也难有真正的太平,动乱只会此起彼伏。”
他抬眼看向曹昂,目光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恳切:“我与兄长当年便想掀翻这一切,只是前路遍布荆棘,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曹昂听得心头火起,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难道就任由他们如此作祟,没有解决的法子?”
周瑜指尖摩挲着杯沿,目光落在跳动的烛火上,似有深思:“伯符去后,我夜里常独自思忖,先前的手段确实过激了些,方向也偏了。硬撼如同以卵击石,世家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他顿了顿,语气缓了几分,“或许该换条路——润物细无声的法子。”
曹昂眉头微蹙:“润物细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