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江州,夜幕早早垂下,将白日的喧嚣逐渐收敛。
远处,横跨江面的大桥如同一条光带,连接着城市的繁华与对岸那片新兴的热土。
江面雾气氤氲,与对岸工地上升腾的尘土混合,在探照灯的强光下翻滚,显得朦胧而充满力量感。
摘星府一号楼顶层公寓内,温暖如春,与窗外的清冷形成鲜明对比。
巨大的落地窗如同一个巨幅画框,将对面开心世界工地那热火朝天的景象尽收眼底。
即使在这个时间点,依然能看到数十个光点在移动,那是夜间施工的运输车辆和塔吊上的灯火,沉闷的打桩声即便隔着宽阔的江面,也隐隐传来,如同巨兽沉睡时有力的心跳,宣示着一个庞大梦想正破土而出。
张杭静静地站在窗前,手里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清水。
他刚从瑞士度假归来,皮肤还残留着阿尔卑斯山阳光留下的微小麦色,但眉宇间已不见度假时的松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瑞士雪山的宁静旷远与眼前这片喧嚣的工地,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而连接这两个世界的,是名为资本的沉重锁链。
李钰轻轻走过来,将一件薄外套披在他肩上,柔声道:
“站了很久了,晚上江边风凉,小心感冒。”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片灯火通明、机械轰鸣的工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醒目:
“那就是我们的开心世界?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它的庞大和昂贵,像个无底洞,对吗?”
张杭没有回头,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嗯,真正的吞金怪兽才刚刚睁开眼,它的胃口,比我们最初最疯狂的预想,还要大得多。”
度假带来的最后一丝闲适,已被现实的压力彻底驱散。
几小时前,刚刚升任开心世界财务总监的李昭民,原开心游戏财务副总监,提交给总裁韩乐乐的报告,数字触目惊心。
魔都、江州、奥兰多三地乐园部分区域同步动工,每月仅基础建设成本就高达17.5亿人民币。
而项目账面上的现金流,像沙漏里的沙,仅能支撑最后一两个月。
韩乐乐的电话几乎是踩着报告送达的节点打来的,她的声音透过听筒,带着一种火烧眉毛的急切,甚至掩盖了她平时的那份江湖豪气:
“李昭民那要命的报告你看了吧?这烧钱速度也太离谱了!跟拿钞票当柴火烧没啥区别!下个月!如果再没有巨额资金注入,三地工程就得全面停工!塔吊得熄火,挖掘机得趴窝,几万工人得放假!”
张杭沉默了几秒,电话那头只能听到他平稳得近乎可怕的呼吸声。
然后,他开口,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性:
“知道了,情况比预想的严峻,通知所有股东,今晚八点整,紧急视频会议,一个都不能少。”
晚上七点五十分,张杭独自走进书房。
巨大的红木书桌上,除了那台配置了顶级加密系统的电脑外,空无一物。
他坐下,打开设备,输入一连串复杂的密码,屏幕亮起,进入视频会议等待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