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出,这妇人撒泼打滚做的这么熟练,就算他们此刻离开了,之后还不知要在背地里如何编排他们三王入直堂欺侮她。既然摆明了不讲道理,那也不必多说什么,先将眼下这件事性质定死,他们就是为了给嫡母房氏报仇,特意来寻衅。
孺慕孝义,人之本善。如此一来,即便是闹到上阳宫,也不怕被这妇人摇舌构陷。武则天就算再怎么不待见他们一家,毕竟还有一点血脉联系,也不可能因为他们兄弟为母寻仇便恶惩他们而包庇一个本就有错在身的底层女官。
果然,那妇人在听到李潼如此斥骂后,嚎哭声顿时戛然而止,扑通一声已经拜倒在地,眼见到发髻重重砸在地面上,激起一团雾蒙蒙的妆容粉尘:“妾之失职累伤太妃,惶恐欲死,岂不知恶罪在身?司正夺我典事以惩罪过,妾不能自恕才叩请掌直仁智院,愿以薄力敬奉太妃荣养安康。只因初迁院舍,诸事繁芜未暇抽身,致使大王误解生怨,妾之罪恶更深,乞请大王稍容片刻,堂事稍定,妾必躬行近前,近侍无缺……”
听到这番对话,李守礼才知娘娘伤情居然与眼前这恶妇有关,顿时怒火中烧,便要上前殴打惩戒。李潼见状,便拉住李守礼制止住了他,眼下暂时还是震慑住这女官,一旦做出更暴烈的惩戒将事情闹大,对他家目下恶劣的处境也难有改变。
“记住你此刻所言,以后侍用若还有缺,小心你的狗命!”
李潼又丢下一句狠话,这才拉住李守礼并给李光顺一个眼色,三人便退出了这直院堂舍。
待到行出一段距离后,李潼才不乏歉意的对李光顺说道:“大兄,没想到事情到这一步,寻找珠娘之事,看来咱们只能再谋思计了。”
李守礼闻言却有些不解:“那恶妇伤我娘娘已是大罪,巽奴你不让我教训她,找寻珠娘她怎么还敢怠慢?难道不怕再遭惩戒?”
“不可,那妇人虽然可厌,但终究是禁中在职官身。我家若是私刑惩之,闹大了或还要有不测之祸。至于珠娘,唉,也只能再寻别的法子去找寻了。”
李光顺一脸忧心忡忡,他比李守礼要清楚自家目下的处境,眼下他们一家团聚迁入仁智院,看似是处境有所改善,但其实不过是另换了一处监所,本身仍是不自由,甚至就连自由出入这院舍都做不到。
那名掌直女官地位虽然卑下,但实际上却是看守他们的狱卒。方才此人撒泼,被李潼以娘娘伤情将之震慑住,但也由此彻底得罪了对方。对方只要保证之后在侍用方面不出错,便也不必畏惧他们的报复。
因为刚才妇人虽然泣诉姿态显得卑微可怜,但言语中也点明了,她看管房氏不利的过失已经受到了惩戒,不过仅仅只是从典事降成了仁智院掌直。就算他们再捏住这一点把柄不放,也根本奈何不了妇人。
李潼眼下心情颇有沉重,只是任由李光顺向李守礼解释这当中的利害。诚如李光顺所言,虽然眼下是暂时稍稍挫伤妇人气焰,但是他们处境本质上却没有改变,仍是在囚之中。而且由于这一次的纠纷,已经与掌直女官彻底撕破脸,还要防备着对方之后对他们打击报复。
人心的凶险,世情的凉薄,实在不可稍存丝毫乐观。须知他们此前仅仅只是因为一封铜匦中藏头匿尾的告密信,一家人便被分别拘押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