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若都不是,那是三十万御营将士本身,还是天下那数不清的文臣官吏?又或者是苦苦挣扎的两河的遗民?为国家复兴提供了财赋粮草的东南、荆襄、巴蜀、中原、关西百姓?
还是说,所有人本就该当一体?
但金国灭亡后,真的可以一直宛如一体吗?
恍惚间,赵玖甚至忍不住将御营中那些统制官的姓名给默念了一遍,然后是朝中大臣,然后是所有自己能想起姓名的人或者想不起姓名的人,甚至是一些没有面容的人,到最后,已经不是具体的人物,而是由人物串起来的事情。
而当这些人和事在脑海中越积越多,积累到一定程度以后,这位官家几乎觉得自己的胸膛要炸开,要催促和逼迫着他来喊出什么一般。
但是,他终究是没有开口,一个字都没有多说,因为他知道,今日这一战如果不出一个结果,而且一定要是一个确定性的胜利结果,否则他是无法讨论这些事情,说出这些名字的。
又有一队赤心摇铃骑士自吴玠那边飞驰而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而满脸都是雨水的赵官家身形一晃,趁机给自己仓促倒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以图压下心中那些繁复的情绪。
从早间开始,他就是一直用这种方法来控制自己的。
“何事?”
刘晏主动扶刀迎上。
几名赤心骑来到跟前,直接拜倒,随即其中一人立即汇报:“回禀统制……前线有报,统制官关师古将军战殁。”
关师古是御营后军资历大将,吴玠数次提出要以此人代替其弟吴璘担任御营后军副都统,在御营后军那里地位卓著。
故此,刘晏怔了一怔后,立即回头看向了端坐不动的赵官家,而情知这个距离对方必然能够听清,所以微微一顿后他复又立即转过头来,严肃相对自己下属:“知道了。吴都统还有其他讯息吗?”
“有。”为首的赤心骑队长接过来继续汇报,显然,他的讯息更加重要。“吴都统说,前线战事稍微不利……”
“怎么讲?”刘晏立即严肃了起来。“是关将军战死引发了震动吗?”
“有一点关将军的缘故,但关将军在高地正面战场,战殁后的涟漪不足以动摇大局,主要是高地东面侧后那里低估了耶律马五部和完颜斡论部的实力。”赤心骑队长言语清楚。“原本以为耶律马五部在之前太原战和井陉撤退中损耗极多,战力应该不强,所以吴都统才会以郦副都统两万众主动寻敌求战,但接战后才发现,耶律马五部和完颜斡论部实力非止不弱,而且绝对超过两个万户……”
“为何如此?”刘晏忍不住打断对方追问。
“根据战场回馈是多了许多步兵,而郦副都统和吴都统都认为这是金军为了集中骑兵做最后一掷,将剩余三个万户的步卒挑了出来,补充给了原本实力偏弱的耶律马五统一使用……”
“原来如此。”刘晏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超出原定规略的天降神兵,那自然可以接受。“那吴节度决定如何处置?”
“吴都统说,虽然御营中军不能速速压制高地东面侧后的这股金军,但高地西面我军已经势大不可制,全线压制金军,逼出金军后手,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请官家勿忧,稍待便可。”赤心骑队长言语到此为止。
而刘晏听到最后一句,再度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确定那位默不吭声官家已经确切听完了相关讯息后,便也不再多言,只是挥手示意,让对方到吴玠那边回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