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来看了看钱教谕递过来的答卷,封面上写着:“刘裕”的名字,这个刘裕好像是前些年致仕还乡的前礼部员外郎刘秉明的小孙子,顿时心头敞亮了。
敢情这两人是分别收了两家的钱,都想抢这个案首。
想通了这个,李来心情愉悦起来。原因嘛,很简单:没我这个主心骨,你们还是不成啊,收钱都能收到反目成仇。
李来的猜测虽不是特别准确,但也相差无几。
王督学和钱教谕的确因为这次县令不肯收钱,而导致对案首的人选各有心思。
王督学是收了马家的钱,不少,足有一千贯,还说如果成了,事后还另有重谢。
钱教谕倒没收刘家的钱,不过刘家人跟他保证,若是刘裕能拿这次的案首,必定会让钱教谕的仕途更进一步---总之比待在涞州这个丁等县当教谕要好得多。
李来捏着两份答卷,心头已经明了,本次县试的案首必然是要从这两个人里挑一个出来了。
从答卷内容上看,刘裕自然技高一筹,毕竟刘裕今年已经十六岁,写的八股文破题虽然离题万里,后面的承题起讲和成篇大束更是不知所谓,但就算再差,也比马仕敬的蒙童大白话要好。
李来为难了。
点了刘裕的案首,马家势必不依,可倘若点了马仕敬,刘家毕竟是官宦之家,能善罢甘休?到时怕是“徇私舞弊”的帽子都能给李来扣上。
万事都经不起一个“查”字,两家都是有背景有实力的主,要是闹将起来,府学一旦认真,那谁都讨不了好。
当然,这些事也要上面真会查才有可能出现。主政涞州六年来,李县令还没在县试的事情上被查过呢,他相信,这次不论是点刘裕还是马仕敬,都没人会查这个。
再说了,他即将调任燕山卫,从此脱离基层文官考评序列,走的也是军功评定路线,压根是不怕上面查的。
话虽如此,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爽。
额日泥马,你们两个收钱收到手软,却要老子背这个黑锅,我这县尊是为你们当的吗?
想到这里,李来恼怒地将两份卷子都望桌上重重一丢,却不料动作太大,扇起的风把桌角放着的那份答卷给吹落在地,正是王易那篇答卷。
答卷从桌角飞出,在半空中悠悠地晃荡,却咻地一下钻到了桌案下,又在李来腿边慢慢地飘落。
李来心情烦闷,想起这是钱教谕刚才拿过来的,心里更是不喜,随手捡起就要往桌上拍,却瞅见封面上的考生信息:“王易,年二十一……元丰七年逃人……燕西村……”。
咦?逃人也有钱给教谕行贿吗?
带着好奇,李来随手拿起打开了答卷,清丽隽永的馆阁体映入眼帘,让人心情愉悦,再通篇一读……心情顿时豁达:有了这篇八股,那就上下都可以交代清楚了。
“哈哈哈哈,了不得的少年郎,没想到本官治下有如此才子,要是不点你做案首,简直枉费我唯才是举之心!”李来读完,拍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