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套学说,在法国现在是显学。
其理论推出的理性结论,就是只应该收土地税,而任何对工商业收税的行为,实际上都是把压力转嫁到土地所有者身上。
而土地所有者的土地,是唯一增加社会财富的方向,那你把压力加在财富增加的唯一手段上,那不是阻碍社会财富总和的增加吗
比如说,你收盐税。
那地主要不要吃盐地主的雇工要不要吃盐雇工吃的盐,是地主给的钱。而地主的钱,又是哪里来的呢是种子经过自然伟力后增值的结果。
那么,你对盐征税,不就等于降低了地主对土地的资本投入了吗
那么这不就影响到社会财富的增加了吗
由此,可以推出,不管是对啥征税,最终的赋税,都要由土地所有者所承担。而最终,也将影响对土地的投入,少了投入,就少了产出,而土地又是他们学派认为唯一“创造”价值的手段。
所以,最合理的税收模式,就是只对土地征税,取消任何形式的工商税。
这套在刘钰看来纯粹扯犊子的学说,在法国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反应。
因为,法国有特权阶级。
法国的特权阶层,有大量土地。
法国的特权阶层,有税收优免。
而只针对土地收税的这套学说,自然也就意味着,土地越多,交的税越多,也就是和反对法国的特权阶层这个社会现实融合在了一起。
法王一看,哎,这个学说好,尤其是那句“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很有道理啊。
于是法王还专门学中国,在春天的时候,亲自扶犁,亲耕籍田,以为王国表率。
然后,就出事了。
在重农学派的影响下,在配合上启蒙主义的传播。
实际上,一部分特权阶层、贵族阶层,以及大量的第三等级中的富裕阶层,都向国王请愿。
希望国王“按照土地多寡,征收全国统一的土地税”。
听起来,好像是个好事,对国王的财政大有裨益。
但是,事情是一个事情,法理上就出问题了。
“我们支持全国统一土地税的原因,是出于人的平等,而不是因为国库的钱不够用了。”
“客观上,实行全国统一的土地税,将增加国库收入。”
“主观上,我们必须说清楚,我们不是因为国库没钱,而同意全国统一土地税的。”
“我们是出于人的平等这个概念,提出的全国按照土地统一征税的请愿。”
“我们甚至支持废除征税豁免权、支持取缔免税权、财政特权。但我们必须重申,我们支持,不是因为国库缺钱,财政没钱了,而是出于人的平等的理念来要求废除这一切特权,并且按照土地多寡来收税。”
“只不过,我们对平等的支持,恰好增加了国库的收入而已。”
“你不要以为,我们是为了增加国库收入而同意统一征税的。”
整场事件中,最有意思的,还是巴黎的高等法院。
如果代入到前朝的衮衮诸公,或者历朝历代的士大夫,他们和巴黎高等法院的那群人的历史意义,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