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司抬腿走向太常卿府。春谈却不客气地拉住他:“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荒司一把将春谈一起拖进了府中:“刘灼心机深沉,在我想象之外。必定是他冷静下来,担心我所说的话会灵验,才又叫我回来,监督那人,以防那人当真使用妖术。”
果然,荒司猜中了。他被带进一间暗房,一进门就望见了刘灼的背影。他端坐在房中,面前是一道屏风,屏风上描山画水,看上去很普通,实际上不像是人间的景色。山一共有七对,每一对都分列东西,七对山从北到南整齐地排出两列。山的颜色青中带黑,所用的颜料应该是陨石磨出来的。一道绚丽笔直的大河从北到南泄流,用的是不是颜料,而是直接在上好的轻纱上染了颜色,以纱代画。
这种纱加上颜色的妙处,便是让屏风前的人看不见屏风后的人。而屏风后的人,却能将屏风前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荒司透过屏风的轻纱,看见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一张罗幔紧锁的床榻,一条红线从罗幔之中直直地伸出去。红线一直延伸了约十丈,没入一个白衣人的袖子之中。白衣人微微侧着身子,背对着屏风,荒司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觉得身姿挺拔修长,有股孤高清冷的气质,明朗落拓,反倒没有意料之中的邪气。
他的背影正好落在从南往北数的第四对青山之中,更偏向西边一度。
荒司掐指一算,明天即为春分之日,此时正午过去一个时辰,日头开始偏西。这白衣男子恰巧位于标志着春分的两座山之间,又位于偏西方向,或许并非巧合。
他所处的位置,都比此时此刻快了一步。他留下的痕迹并不明显,但是计算得十分精确。
刘灼背对着荒司,不闻不问,也在全神贯注地看着房间中的人。
突然,红线抖了两下。
白衣男子收紧了红线,身形移换,待他缓缓停下脚步时,身影从第四对山移到了第三对山上。荒司能看得出,这几步变化耗心耗神,白衣男子走得有些艰难沉重。
荒司默默地在屏风的山水画上算出黄道和黄道附近的众多星辰。不出他所料,这幅画的空白处留下的位置和大小,刚好可以添上黄道十二宫。如果他打开心眼,凝神细看,应该很快能算出白衣男子所用的手法和意图,然而他被困的经历使他有些心有余悸,不敢轻易开启。
只好依靠肉眼去计算。正当他要循着白衣男子的步伐找出北斗七星所指之处时,红线断了!
床幔之中传来一声啼哭,像是新生儿呱呱坠地时的哭喊。
刘灼被这声哭喊揪起心肝,失手打翻了茶杯。荒司从背后看去,只见他浑身发抖,颤栗不停。看来,床幔里的,就是他和六夫人的幼子。
“成了!?”刘灼见房屋中的白衣男子不说话,颤巍巍地问。白衣男子曾嘱咐过,不可擅闯房间,耽误施救。
白衣男子斜过头,余光瞥了一下屏风:“他来做什么?”
这个他,明显是指荒司。而且,语气非常地不满。
“这……”刘灼有些尴尬,总不好明说是自己找人来监督张若虚,以防他使用妖术,行不轨之事。
荒司也不躲不藏,弹指飞出去一道亮光。那道亮光将断掉的红线一端缠住,代替张若虚控制了连入床幔的红线。
众人仔细一看,那亮光是一条细细的银链子。
春谈摸摸自己身上,果然是自己脖子上的银链子,被荒司神不知鬼不觉地摘了去,还如此粗暴地使用。她心疼地皱起了脸,可刚被荒司训了一通,就没敢吱声。心中谋划着再去哪个贪官污吏的府库里搬几条更好看的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