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银链子像是有灵性一般,缠着红线往外扯,要将床上啼哭的小孩拖出来。
刘灼紧张得无法言语,从椅子上站起来,定定地看着那个床幔,心马上要从嘴里跳出来。孩子是不是真的复活了?荒司是否看出了什么猫腻?
春谈看不懂,低声问道:“扯着线走来走去的干什么?何不直接去床边搭脉?”
床幔边缘鼓出了一个人形,人形在挣扎着往后躲,奈何红线被银链子控制住,人形不能退后半分。孩子的啼声从哭闹变成呜咽,似乎在痛苦地求饶。
张若虚袖子动了动,半截红线被他攥回手中,平静地开口说道:“再扯下去,他就没命了。”
刘灼咬咬牙,命令荒司:“你放开他!”
荒司笑着说:“此刻已由不得你。”
刘灼脸色剧变:“你想干什么!”此时房外想起六夫人的哭声:“是我的簇儿活过来了吗!”房门被敲得砰砰砰地,原来是等候在外的六夫人见房中有些动静,心急地来询问。刘灼听见爱妻的呼唤,来不及想其他的,连忙扑上去要扯断银链子。
张若虚袖手旁观,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切与他都没有干系。春谈这才看清楚这男子的样貌:俊美程度,竟可比肩荒司。如果说荒司是一块浸润了天地精华的美玉,这男子就是一处天山之巅万年不化的冰雪。
他淡淡地扫了春谈一眼,春谈感到一阵心慌,两颊哄地红了,低下双眼不敢直视他。这种心虚,和被荒司训斥之后的那种难过,颇为不同。他叫什么名字?此刻她的心思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半点也不在荒司身上。哪还有片刻之前死活要追随的模样?
荒司勾住银链子,伸手挡开了扑上来的刘灼,床幔中的孩童即将被拖出床外,他还在垂死挣扎,哭声凄厉。刘灼一边喊人进来,一边奋力阻挠荒司,还不忘回头喊:“张若虚,快拦着他!”
张若虚冷冷地说:“与我何干。”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太常卿府,似乎在场的一切都不曾落入他眼中。
刘灼把荒司带进来,实属自作自受,也不敢苛责张若虚,只好哀求:“若虚,快救救簇儿。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张若虚眼神平静,脚下步伐停住了。
一声绝望的哭喊声过后,一切骤然归于平静。
六夫人和一众卫兵破门而入。房中狼藉不堪,刘灼跌坐在地上,荒司伫立在房间中央。张若虚与荒司对峙着,怀里抱着一个小孩童。
“簇儿!”六夫人哭喊了一声,扑到张若虚身边,抢着要看爱子的情况。
张若虚眼中掠过一丝嫌恶,随手将小孩童丢给形容如鬼一般乱糟糟的六夫人,自己闪身站到了门前。
“老天!簇儿活过来了!”六夫人又哭又笑地,怀中的幼子双眼亮晶晶,咧开嘴甜甜地笑着,双颊红润,远离了濒死时的黑青色。刘灼闻言,也爬起来查看幼子,见他安详的模样,心中觉得万分欣慰。
簇儿方才被荒司拖出了床幔之外,浑身笼罩着黑气,双颊凹陷,白中透黑,而双眼露出青光。刘灼还有些忧心忡忡,但张若虚手握利刃,割断了缠在孩童身上的红线,抱起孩童,反手又在刘灼手上划了一刀,把血喂进刘簇的口中。黑气和青光顿时褪去了。
这一切快得令人无法看清楚整个过程。只有荒司能追上张若虚的步伐,两人各自打中了对方一掌,均未受伤。荒司出掌是试探,张若虚出掌是为了拖延荒司,两人都不打算暴露底细,所以没有使出真力。
刘灼握住掌心那道还在淌血的伤口,夫人喜极而泣的面容,还有幼子活生生的模样,让他选择把那丝担忧抛到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