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德五年四月中旬。
阳光和煦,车马辚辚。
官道上,数万人护卫着天子,返回雒阳。原定一月时间的春猎,因为发生不愉快的事情,在中途腰斩。天子和百官,不得不在四月中旬返回雒阳。
队伍靠后半段位置,一辆辆囚车格外引人注目,关押在里面的都是曾经的朝廷显贵官吏。譬如;宗正姒召、太常姚旃、光禄大夫闫癸、大将军叶赢等等。
蔺纮因为有聂抗的特别关照,已经从囚笼脱身,现在被软禁在马车里面,算是让他保住了晚节,不用像姒召等人一样,披头散发,双目无神的关在囚车中供人参观。
“奸贼!”
“你们不得好死!”
“国朝天子们的英灵在看着你们,乃公等着你们被斩首的那一日,奸贼不得好死!”
“国朝亡了!国朝亡了!苍天呐,你睁开眼看看你可怜的子民吧,你若有灵,请降下神雷,劈死奸贼,为国除害!”
易燃易爆炸的太常姚旃已经失了智,他知道此次事败,迎接他的将会是什么。绝望之下,他只能愤怒的发泄心中不满。
在他前面一辆囚车里面,宗正姒召抬眸瞄一眼姚旃,而后垂首无言。他连叹息的力气都没有了,天子兵变失败,总是需要一个背锅的。邓亥等人不会杀天子,但是一定会拿他开刀。
死,是他最好的解脱。他现在,只是担心自己被夷灭三族。当初他答应巨鹿王之时,曾想过这一日。不过当初万事俱备,他信心满满,根本不觉得自己会失败。
但是,当这一日真的来临,他发现自己其实没有办法做到坦然面对。姚旃在怒骂,他何尝不想痛骂一番。只是,他心底想着,自己到底是坦白了所有事情,或许邓亥他们顾及朝野议论,会放自己一条生路也说不定。
在姚旃后面一辆囚车里面,光禄大夫闫癸,则是面色平静。他是真的对死毫无畏惧,此次兵变失败,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必要活着食酆禄。因为,这已经不是国朝了。
啪!
一道鞭响,鞭子穿过囚车牢木,不偏不倚抽在姚旃脸上,打得他‘啊!’的一声惨叫,捂脸哀嚎。
“死到临头还在狂吠!”一名骑士喝骂一声,紧跟着挥舞鞭子,将姚旃抽得惨叫连连。
在姚旃被抽得奄奄一息之时,一道声音响起。
“够了!”
闻言,那骑士停下动作,看向来人,顿时抱拳道:“遵命,聂将军。”
聂嗣点点头,“行了,这里我来看着,你回去吧。”
“唯。”
待那骑士走后,聂嗣策马与囚车同速,落在闫癸的囚车旁边。
闫癸撇了聂嗣一眼,嗤笑道:“倘若尚逊还活着,看见你这一身狼皮,不知会作何感想。”
“闫大夫,你不用冷嘲热讽。我并不是来看你笑话,只是你算得上半个故人,故而,在你这里暂做停留罢了。”聂嗣不咸不淡的回复他。
“哼!”回以冷哼,闫癸嘲讽道:“去岁,你为民继命,我还以为你是纯良忠直之臣,没想到你也是附庸奸佞之辈。尚逊真不该收你为弟子,教导出你这样的孽徒!”
“孽徒?”呵呵冷笑一声,聂嗣冷冷道:“你也不过只是个会逞口舌之利的匹夫罢了。丹水赈灾,你丝毫无用,整天只知道说一大堆废话。我聚郡兵,南拒叛军,歼敌十数万。仅此两样,我便胜过你万倍。”
“你说我是奸佞之辈,那我倒是想问问你,天子夺人妻,算什么?”
闫癸哑口无言,面色涨得通红。既有恼怒,也有羞愧。聂嗣的回答也好,质问也罢,他都没有办法反驳。
聂嗣对闫癸没什么好感,这个人就是个只会坐而论道的废物,一天到晚忧国忧民,但是半点实事没有做过,一点努力没有尝试过,甚至可以说于国于民毫无建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