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脸色陡然转为严肃,配上半张僵硬木讷的脸,看上去十分可怖:“皇后切不可因此乱了方寸,若不然就算朕容得下你,繇哥儿日后也绝不能容”
皇后原本正羞惭无地,骤听皇帝似在疑心她红杏出墙,不由勃然变色,正欲赌咒表明自己绝无此心,若是皇帝不信,她还可以立誓从此再不见那焦顺一面。
不曾想皇帝紧跟着又补了句:“且那里面夸大之词颇多,皇后切不可尽信”
跟着,又老生常谈的絮叨起来,说些什么都是人生肉长的,岂有天差地别的道理的言语。
皇后一时气结,事关自己名节,皇帝却在纠结什么大小长短
意兴阑珊之下,她到了嘴边的誓言全都咽了下去,只冷着脸怼了句:“陛下以为我是何等样人若是信不过我,我这就将那两封奏折原物奉还”
隆源帝闻言急忙分辩:“朕怎么会信不过伱,只是见你今日神色有异,所以略作提醒罢了。”
顿了顿,又忍不住小声道:“朕曾去过净事房,便是成年入宫之人所遗残肢,也不过”
“陛下”
皇后忍不可忍的打断了他话,后退半步微微一礼道:“臣妾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
说着,转身便走。
隆源帝眼见来不及阻拦,只能憋闷的叹了口气,悻悻的嘟囔道:“朕是真的去验看过了。”
是日中午。
林黛玉难得没有去和史湘云、邢岫烟、平儿几个共用午餐,而是吩咐焦家专为自己所设的小厨房准备了一桌酒菜,然后屏退左右,独留下藕官一人。
藕官看到这一桌酒菜,首先想到的却是戏词里唱的断头饭,当时先就吓了个魂不附体,继而又认命似的跪倒在黛玉身前,悲声道:“奴婢死不足惜,但蕊官不过是受我逼迫,还望姑娘能跟这府上说声,好歹饶她一条性命”
见直到此时,藕官依旧惦念着蕊官,林黛玉愈发动了恻隐之心,当下拉起她,硬是按坐在对面椅子上,这才解释道:“你放心,湘云妹妹宽仁大度,又感念你们两个虽然荒唐,但到底是还有几分真心实意,所以并没有要严惩你们两个的意思,只打算将你们两个放出府去。”
“届时你们自己的东西都可以带走,湘云妹妹和我这里还有些体己予你们,只是你们且不可声张,否则”
不等林黛玉把话说完,藕官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砰的连磕了三个响头,再起身时额头见血泪眼婆娑,只听她哽咽道:“多谢姑娘慈悲、多谢姑娘慈悲奴婢和蕊官这一辈子都忘不了您和焦太太的大恩大德”
说着,又要以头抢地。
林黛玉好容易拉扯住,指着对面椅子道:“你我虽然相处不久,但好歹是主仆一场,我今儿特意备了些酒菜,全当是给你践行了。”
藕官一面拿手背抹眼泪,一面连声道谢,但等坐到对面椅子上,却顾不上吃喝,只心急火燎的探问:“敢问姑娘,不知我二人几时出府蕊官那边儿可得了消息”
“总要等湘云禀给焦大哥一声至于蕊官,料来应该还没得着消息。”
藕官恍然的点点头,却是愈发坐立难安、食不知味。
林黛玉见状,干脆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无奈摇头:“罢了、罢了,你且去将这好消息告诉蕊官,等回来再吃也是一样的。”
藕官大喜,也不推辞,伏地又行了个大礼,便急惊风似的夺门而出。
紫鹃雪雁在外间瞧见,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急忙进屋查看,见林黛玉安然无恙,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旋即雪雁又嘟着嘴不快道:“姑娘,闹出如此丑事,真就这么便宜她们了”
林黛玉微微摇头,叹息道:“她小小年纪,就被买回来拘在梨香院里,十天半月也未必能出门一趟,又整日里被人逼着扮做男子,若是换了你我,只怕比她们疯的还厉害呢。”
雪雁噘着嘴,还要辩驳说那些小戏子平时也没少偷跑出来玩儿,却被紫鹃在旁边扯了一把,只得悻悻的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