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却是愈发感怀起来,幽幽想到,若是当初贾宝玉有勇气与自己一起离开荣国府,哪怕是自此穷困潦倒、乃至于冻死于陋室之中,自己也甘之如饴。
可惜
堂堂将门之后,竟不如小小戏子敢作敢为情比金坚。
话分两头。
再说那藕官一路兴冲冲寻至蕊官的住处,推了推门发现是反锁着的,便啪啪啪将房门拍的山响。
就听蕊官在里面颤声问:“是谁”
“娘子开门,是相公我回来了”
藕官捏了个唱腔,抑扬顿挫的答道。
唱腔未落,房门便猛然敞开,一脸苍白满是泪痕的蕊官劈手扯住藕官,用力将她扯了进去,又慌急的反锁了门,然后贴着门侧耳听了一阵子,见门外并无动静,这才松了一口气。
转回身幽怨道:“你是活腻了不成这时候还敢跑来胡言乱语”
“娘子莫怕。”
藕官嬉皮笑脸的去拉蕊官的手,却被蕊官狠狠拍开。
她也不恼,径自走到桌前坐下,学着男子的做派翘起了二郎腿,得意道:“小生今日前来,乃是有一天大的喜事要说与小姐,小姐且先落坐,听我慢慢说来。”
“什么喜事”
蕊官听她说有喜事,这才凑上前连声追问:“莫不是邢姨娘将这事儿压下去了”
“比这更好”
藕官弹了弹裙角,得意道:“是史大姑娘和林姑娘做主,要放咱们两个一起出府呢”
“什么”
蕊官这一下吃惊非小,苍白的脸上变了几变,却并没有露出什么喜色,最后更是失魂落魄的瘫坐在了对面。
藕官见状先是纳闷,继而就以为她是担心到了外面无法立足,便起身绕到她背后,伸手捏着她刀削也似的肩膀,笑道:“娘子莫怕,且不说史大姑娘和林姑娘还答应,要暗地里接济咱们一笔银子,就单凭咱们这些年攒下的,省着花用,支应上两三年不成问题,到时候咱们总也该找到谋生的法子了。”
说着,又忍不住唱了起来:“从今再不受那奴役苦,夫妻双双把家还,我耕田来你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寒窑虽破能抵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在人间”
听她唱的起劲,连蕊官也不禁眼含期盼,喃喃道:“若真能如此,就好了”
“必能如此”
藕官说的笃定无比,又畅想道:“到那时咱们再不用看人眼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光是在戏里,便在寻常,我也做男子打扮,咱们夫妻两个上元节逛花灯、重阳节登高采茱萸,把戏里唱过的,全都做上一遍“
她闭起眼睛如痴如梦,好半晌才记起林黛玉还在家中等待,于是忙交代道:“林姑娘在客院摆了践行酒,我是临时告假出来告诉你这消息的,眼下也不好久留你记得把东西收拾收拾,只等史大姑娘禀给焦大人,咱们就能得脱牢笼了”
说着,哼唱着曲子打开房门,又风风火火的去了。
只是藕官却不知,她前脚刚走,蕊官脸上的笑容就彻底垮了下来,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定定望着房门,眼中的希冀也如星火般迅速消散。
却说藕官回到客院,一来对林黛玉感恩戴德,二来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故此混不吝的吃了几杯,竟就醉了个一塌糊涂,倒还好雪雁、春纤两个扶她回房歇息。
雪雁正抱怨连连,园子里忽然跌跌撞撞闯进个人来,扯着嗓子喊道:“藕官、藕官你快去瞧瞧,蕊官她上吊自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