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市舶司的乌阑大门远比寻常官署敞阔,牌楼上“广州市舶司”五个大字由前朝书法名家颜公所题,笔力浑厚而历经风雨斑驳威严不减。大门两侧分立数行拦马旗斗,牌楼雕刻海浪卷纹,暗合“通海盈升”之意。
门旁的差役、吏员身着青黑公服,腰佩横刀与铁叉,看似随意地倚着门框纳凉避阳,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缠条,目光时不时扫过往来人群。尤其对那些背着藤箱行囊、或是穿戴奇异之人,多出几分留意。
露天茶摊上,几个短跨褐衫的汉子正啜着粗梗茶汤,碗沿的茶渍圈了一圈又一圈,眼角余光却暗中观察着侧近出入之人;街角卖花的贩,篮自里插满了城簇的山茶与成串的茉莉,花瓣上还沾着刚刚喷上水迹。
但他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花篮边缘上的纹理;时不时还拔插调整下位置。那是易装蹲守和潜伏的公人间,定期传递“别无异常”“继续警戒”的暗号,若是指尖在花篮边敲三下,便是“出状况”的警示。
他们所观察的市舶司院内动静,透过半开的大门隐约传出:几个绿袍苍衣的市舶司官吏,正围着一堆刚交付的货物查验成色;象牙、犀角堆在红漆托盘上,竹麻纸帐摊开着,磨光炭笔转动如飞,已填满一部分;
更远处的库房门口,一队膀大腰圆的库丁,正押着数辆推车往里走,箱笼上印着“市舶扑买”“内供”的朱印,脚步沉重得能听见,箱中钱货碰撞的闷响。偶尔有骑马官员从中弛走出,马脖铜铃晃荡的叮当作响。
路过茶摊的霎那,茶摊中都有人立刻起身,对着远处的暗哨和同伴,比划出相应的动做和信号。那是根据官员腰间的配饰和亲随,辨别相应品级与所属司职、差事的信息,也是探子们此刻监视和关注的重点之一。
商船靠岸的敲钟和号子声,时不时从远处码头传来;混着钱货流转的碰撞声、讨价还价和揽客的各色口音,帮闲和快脚奔走的动静,交织成一派歌舞升平。可在这繁闹喧哗之下,却有一张无形的网悄悄笼罩市井。
显然,江畋此身出逃的消息,在酝酿了数日之后;已然传遍了广府的各处署衙有司。在大举搜城而屡获不得的情况下,已然改变了明面上大张旗鼓的追捕;转为暗中追查,并在重点位置设伏埋点,张网以待模式。
不过,这些暗中的布置和监控手段;对于加载超强感官的江畋而言,基本上是无所遁形。毕竟经历好几个时空的经营,亲手打造或参与构建了,诸多特色的强力部门;从无到有扫平内外敌对势力,建立强大政权。
再看这些布控和监视,基本上就是处处漏洞和破绽百出。他甚至可以指向性的听见,那些隐藏在巷子里待命人员,对枯守数日的抱怨;伪装的卖酒伙计,哈欠不断的窃窃私语;乃至闻到风中从内院送来的药箭味。
而江畋的下一个目标,就在这占地广阔的市舶司内。随着日头的逐渐偏转,市舶司内相继出入了好几拨官人、吏员和杂役;也饮下了好几碗的茶汤和点,相继换过了不同观测角度的三家茶铺,一家酒肆和汤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