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开口的,是曾效力南海社的义从团头目。他倒是比其他人镇定些,却也难掩慌乱:“……团社散了之后,兄弟们各奔东西,是‘大先生’的人,让我等重新聚在一起,只管拿钱做事,一切不问来路因由。”
江畋静静听着,指尖在粗粝短刃上轻轻敲击。这些人的供词,像一块块大不一的拼图,渐渐拼凑出背后势力的庞大——武德司的使员,海兵队的军士,团结兵与藩属护卫,京华社游士,南海社义从团……。
他们来自不同背景,却被同一股力量聚集起来,在多年前就开始布局,专门干些见不得光的脏活。真正的幕后主使,远比他想象的更隐蔽、更强大。能调动官方甚至诸侯外藩的力量,绝非寻常势力能做到。
“看来这场‘乱局’,比我想的更有意思。”江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原本只想完成此身复仇心愿,随便查清背后的真相。可现在,这些身份繁杂的灰衣人,让他嗅到更大的阴谋,此身好像成了众矢之的?
他不由按住太阳穴,此身残留的记忆碎片,与近日搜集的线索,在脑海中翻覆交织着:而这伙灰衣人暴露出的繁杂身份,像一把悄然凝聚的钥匙,不但打开了蒙尘的记忆深处,也让他看清早已身处的漩涡。
如今看来,这条前行之路从一开始就布满了陷阱——那些模仿“雨夜杀魔”的凶案、街头流传的夸张传闻、甚至前身意外泄露身份,入陷阱被擒后发生的隐秘争斗,哪一件不是被人精心设计的一环?
“我这身份,怕是从一开始就成了众矢之的,或者,是各方势力眼里的‘工具’。”江畋在心中盘算着,眼神扫过散的尸体和器械。这些人背后的势力,显然都想借此身“雨夜杀魔”的名号达成目的:
或者,根据目前汇集的零碎讯息,与残留记忆的验证和对照。暗中至少有好几股势力,想要利用此身引发的一系列事态,来达成某种目的?或是推波助澜的引导某个事态;或是作为争权夺利的政争工具?
为此,甚至可以模仿作案,和派人伪造现场;乃至可以编造事迹和传闻,鼓吹“雨夜杀魔”的名声;制造和加剧某种上程度恐慌。在此身意外暴露网、身陷囹圄之后;又围绕其发生过好些暗中争斗和算计?
显然在狱中,有人想确保原主活着,继续成为推动局势的棋子;打扮也有人想让原主死,彻底掩盖自己利用杀魔名号的痕迹。直到原主衰微将死,来自异时空的自己被牵引至此,才意外打破这微妙的平衡。
因此,当江畋支撑起这副垂危的身体,从大理狱中脱出的那一刻;就打破了这重重交织的罗网禁锢,也跳出了某些人处心积虑的全盘大局?作为异时空线上的来客,江畋既有丰富的经验,也有强横的手段。
看着地上散的刑具与灰衣人的尸体,他突然心中一动,伸手在朽蚀的立柱上抓了一把。宛如纸糊面捏一般,被深深嵌入、捏碎的木屑;如纷纷扬扬的雪花一般的飘散在,宛如尸体一般的副使冯静荣身上。
这位养尊处优的市舶司副使,此刻瘫在地上,脸色惨白无色,胸口微弱的起伏几乎让人误以为早已断气;另一部分则飘进他身下洇开的大滩血泊中,暗红的血珠沾在木屑上,像极了冬日里沾染血污的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