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蝉一杯接一杯地吃酒,视线落定在绿碧身上。
绿碧吓得哆哆嗦嗦。
谢蝉一语不发,就那么看着绿碧。
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眉目清秀的小宫女。
一条无辜的生命。
她忽然起身,推开过来搀扶的宫女,一步步走到绿碧的席位前。
宴会上众人哗然,绿碧吓得瘫软在席子上,姚贵妃在示意侍卫,远处的李恒也放下酒杯站起身,拔步往这边走。
谢蝉俯身,手指越过绿碧,摸了摸她席位旁的一盆花。
“陛下,我喜欢这盆花。”
她笑着说。
李恒已经走近,怔了怔,道“既然皇后喜欢,长吉,把这盆花送去皇后宫中。”
太监长吉应是。
谢蝉回到自己的席位上,继续吃酒,众妃嫔偷偷打量她,悄悄议论,猜测她刚才是真的气疯了,还是故意撒娇显示自己的地位。
那盆花被送往椒房殿。
谢蝉感觉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终于被搬走了,酒盅里的蔷薇露也终于有了点滋味。
她喝了很多酒,宴散时站都站不稳,回宫的路上问宫人“那盆花呢”
宫人茫然“什么花”
谢蝉皱眉“今天宴席上我要的那盆花。”
宫人摇头不知,派人去问,各处问过了,都说没有。
谢蝉心口咯噔一下,揉着眉头,转身回宫宴。
已是迟暮时候,天穹浮起寒星,皇城巍峨矗立,星星点点的灯火在一重重宫苑、一座座殿阁内的屋宇间亮起,高低错落的楼台飞檐投下幽静的暗影。
黑色群鸦在一片片殿顶切割出来的方寸高空中乱飞。
逐渐黯淡的朱红宫墙之下,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石阶前,如松如竹,气度沉凝,一身绯红官袍,眉目浓烈,眸光冰冷,袍袖间泻满残阳余晖。
谢蝉的视线落在男人的长靴旁她摸过的那盆花在暮色中闪着艳红的光泽。
她酒意全飞,心头狂跳,瞬间清醒,眼帘抬起,对上谢嘉琅的视线。
谢嘉琅脸上没什么表情,无喜无怒,静静地和她对视。
两道目光,锐利如刀。
一刹那,谢蝉明了,谢嘉琅都知道了。
他是公正无私、英明刚直的谢青天,是不畏权贵的谢侍郎,是可止小儿夜啼的谢铁面,他抓到了她的把柄,要直接当面兴师问罪了。
谢蝉在幽凉的夜风里站了一会儿,示意宫人退下,一步一步踏上石阶。
谢嘉琅立在阶前,俯视着她。
他就像一尊佛,洞察一切,明辨是非。
而谢蝉是个罪人,提着繁复的裙角,走到他面前,嘴角轻轻扬起,“谢大人是怎么发现的”
谢嘉琅淡淡地道“臣自幼多病,曾阅遍医书寻求诊治之法,在一本罗刹国的医书上见过这株药草。”
谢蝉叹口气,“谢大人果然博闻强识。”
是的,地上这盆花是罗刹国独有的药草,光看枝叶和花朵并无出奇之处,其实药性特殊。
这盆花就是皇后宫中的人想对绿碧不利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