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停顿,景昭眸光平和,缓缓睇来“听说文宅的火是恶仆蓄意烧纵,那通缉令中的恶仆,想来便是你了”
柳花脸吓得腿肚子发软,不住地沾头应了。
景昭继续问“如此说来,那文公子之死,可与你有关”
“有有关”柳花脸支吾着,头越发埋得低了。
景昭看了他一会儿,手中重新捻弄起珠串“对主家下谋命毒手,你是受了文家苛待,还是真如旁人所说,只为觊觎文宅家财”
“都不是,文公子对小的极好。常常打赏不说,还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好脸相,是,是不可多得的好主家”
吭吭哧哧,吞吞吐吐,话答得多了,柳花脸的额头几乎抵到地面。
他想起自己那位旧主顾来。
不知天下男人是否都如此,莫管婚前风流跌荡,一旦成婚做了她人夫君,便生生学会了担当二字。
赎出那青楼女后,文公子给了她千千万万的抬爱和哄宠。不介意她过往的不堪身份,甚至若有那奚落的好事者,于言语之中羞辱了自家妻子,文公子还要带着仆人去与嚼舌根子的打架。
有了娃儿后,他更是一心扑在妻儿身上,尤其小闺女出生时,还额外给仆人散了喜钱,送给邻里的喜饼都是特意找老师傅做的。
至今,柳花脸仍记得那位公子抱着小闺女时的场景。
美玉般的脸生了光辉似的,喜不自盛,就连眼角的笑纹,都似漾着绵绵父爱。
身体上的疼痛加上磅礴往事的冲激,不知张惶还是后悔,那柳花脸竟倒逼出几颗泪来“小的,小的是受人指派,一时给猪油蒙了心”
听着这贼子几句呜咽,景昭无动于衷,甚至声音越加泛冷,问他“何人指派”
“文公子的妻,容影。”
至此,盘问已够深,可进入下一章程了。
景昭挑目看向秦元德,见他整个人像坍了架似的,石像般凝立原地。
将佛珠收入袖中,景昭洒然笑道“秦都帅,那画像可带了事情可远不止这些,要想知晓更多,不如先将那画像亮出来,让此人指认一番”
夜风拂草,气焰渐低之后,沃檀坐在台阶上开始卖呆。
静了下来,各种古怪感就接踵而至了。
从某些细枝末节处,她能感受到纷杂的怪异,收一收扯一扯,重重叠叠的头绪与疑云,基本有了沉淀的去向。
眼前好像浮现一张谜面,只蒙了层明纱纸的谜面,只要她愿意,两只指头就能揭开。
但她心内抵触极了,连动动手指这样轻松的活计也不愿干,甚至影影绰绰地想着,如果能永远不面对,她愿意犯一辈子的懒,装一辈子的瞎。
想着想着,心跳隆隆,又闻得有衣衫窸窣,脚步接近。
回身一看,是韦靖也出来了。
“你怎么来了”
韦靖撩袍坐下“你这话说得我是王爷守卫,不在外头守着,难不成跟王爷面对面猜拳行酒令”
沃檀没心思理会他的奚落,低头在地上胡乱涂画。
韦靖侧了侧头,便见她眨眼间画出三只王八来,一霎儿更觉得这就是根没长大的木头。
虽然清楚自家王爷对这女杀手的一腔感情,但韦靖有韦靖的底线,再怎么着,也不能干那些讨好巴结的事
安慰她两句,顶了天了。
这般想法驱使下,韦靖清了清嗓子,泛起个深沉且故作坚强的笑“其实,我也是孤儿。”
“我有阿兄,你有吗”沃檀头也不抬地问了句。
韦靖一噎。
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下去,他心底那别别扭扭的同情,立时比冬末屋檐下最后一截冰溜子消融得还要快,甚至被沃檀这莫名其妙的攀比心闹得想骂脏话。
娘的安慰不下去了她哪里需要这种东西